言枕词不咸不淡说:“这不是阿弦一直提议的吗?我和你在一起,气死界渊。”
度惊弦一时失语。
言枕词凉凉道:“阿弦已让我见了界渊的坏,若我再不知阿弦的好,岂不白白孤雁失伴?如今我细细想来,还是应当好好地、从各方面体会阿弦的好,再去气死界渊。反正是为了天下苍生,幽陆和平,阿弦也无需纠结徘徊,就当为苍生奉献,以身侍老道了吧!”
度惊弦有点想笑,忍住了。
哎呀,看来群玉山上,阿词真是被我刺激到了,这就好,这出戏这样才能唱下去。
言枕词一段话说完,侧眼看了度惊弦一眼,就见坐在身旁的人嘴唇轻抿,眼角微垂,既脆弱无辜,又委屈阴郁。
他虽然明知道对方是装的,但依旧感觉胸腔被击中,心脏瞬间软弱了起来。
他长长一叹:“阿弦。”
度惊弦:“嗯?”
言枕词:“你真要杀界渊?”
度惊弦:“自然。”
言枕词:“你会骗我吗?”
度惊弦:“不会。”
言枕词:“我相信。”
度惊弦不语:糟糕,我却不太相信我自己了。
小溪流水,茅屋飞草,这远离尘世的山间,鸟语啁啾,花香明灭,两人并排钓鱼,虽天下烽火,此时此地,依旧岁月静好,连河里的鱼儿也傻不愣登频频跃出水面。
言枕词低语道:“不知何时战乱将会结束……”
度惊弦道:“不太久,也许近在眼前了。”
第111章
烈日炎炎, 青碧砖石在平原上砌起一条俯卧长龙。这些砖石曾是高僧善信慕佛国之名, 于此地聚集成城, 遥遥向佛的明证。如今人走楼空,城拆屋毁,它们全被推倒拆卸, 堆积在战线之前,成为佛国抵挡燧宫的一条高高城墙。
战争已经持续不少天了。
青碧砖石已被鲜血涂抹,其上每一道的血痕, 均是佛国子弟与燧宫魔徒的性命明证。虽没有人愿意承认, 但其中佛国子弟的鲜血所染红的位置,又比燧宫魔徒要多上许多。
守边人数一日日减少, 此地士气却一日日惨烈。
尤其日前戒律首座的消息传来之后,人人洒泪, 复萌死志:佛魔相悖,无能同立, 此躯微残,死不足惜,惟愿, 守土不失!
日影升至中空, 远方战线上,燧宫的大队人马再一次出现佛国僧众眼中。
守着钟楼的僧人立刻敲响紧钟,九响钟声传遍防线,堪堪休息了半夜的僧人耳听钟声,大多连眼睛都还没能睁开, 就再次手持兵刃,沿着睡觉都不会走错的熟悉道路,一路冲上城墙,站在自己防守方向,极目向前眺望!
城楼上的骚动刚刚停下,城楼下又传来动静。
数息之后,寺务首座及修持首座,剑宫镜留君、晏真人,落心斋静疑女冠,还有一位这些僧人并不认识的年轻男子,一同上到城墙上来。
此地值守的僧人回首一看,刹那愣住:这……这是我看错了吗?为何寺中两大首座,正道所有头脑,都骤然出现在此地?难道我们的防线已经彻底守不住了?邪魔他们马上就能冲进来大肆屠杀?
他心中正惴惴不安,就被寺务首座叫了名字:“慧意,你过来。” 慧意紧绷着心来到众人面前:“两位首座,镜留君,掌教们,不知有何吩咐?”
寺务首座道:“如今情况如何?”
慧意立刻道:“情况不是很好,邪魔的攻势越来越厉害了,昨日加持了金刚咒的城墙又坍塌了一段,若非弟子们及时以身顶上,恐怕昨日他们就能冲入城墙内部了!此番邪魔早早拉开攻势,弟子恐怕他们决心于近日之内攻下城头——”
话音才落,远方忽然发生异动。
只见燧宫部众忽然前冲,人头攒动,恰似黑云,黑云翻涌,天地变色!
守着城头的僧人骤然变色,慧意匆匆转身,没来得及吩咐左右,一道声音已自他身后响起。
“你们带了多少人来?”
说话的是谁?慧意念头一闪,紧接着又听见两道声音,竟是静疑女冠与晏真人先后回答了这个问题。
静疑女冠歉然道:“时间仓促,如今我只带了三百弟子前来。”
晏真人也道:“我带了五百剑宫弟子来。”
度惊弦漫不经心:“也够了。”
寺务首座再道:“燧宫已来,此事就交给度先生了。”他说罢,再叫慧意,“慧意,待会你听从度先生的命令,度先生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度先生?
慧意立刻看向度惊弦,却见度惊弦侧头转向镜留君,低低地说了一句话。
如今他对度惊弦的好奇已彻底压倒他对两位首座及其余掌门的敬畏。他规规矩矩束手站在原地,表面上垂眉落眼,暗地里却竖着耳朵听度惊弦说话。
做这事的时候,他提心吊胆,生怕首座及掌门们发现他的不规矩,可事到临头,悄悄关注度惊弦及周围的他却陡然发现,这一圈人中,好奇的并不止自己一个,两位首座,晏真人,静疑女冠,全在度惊弦开口说话的一刹那便将目光集中在了度惊弦身上!
这两人的悄悄话我还是悄悄听,他们反倒光明正大地听,比小僧更不讲究。
慧意一时撇撇嘴,旋即意识到自己的狂悖,连忙在心里念了数声‘阿弥陀佛’,重新束手恭立,悄悄听话。
大庭广众,度惊弦话很少,对言枕词说的更再正经不过,只有一句:“你先前往那一处,等我传信。传信一到,你就依我方法,起地心之水,绘大阵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