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侯点了点头,道:“把据儿的信拿给寡人看看吧。”
看着手中的信,晋侯不由有些出神,拿着信的手微微开始颤抖。 由于晋国驱逐诸公子的传统加上本身就是庶子,这位晋侯人生的很大一部分时间都是在自己的舅家周天子洛邑那边度过的。
在那里,他曾经悉心的教导过自己的长子姬据,就是希望姬据将来能够有所作为。
直到八年前,赵盾在杀死了晋灵公之后派遣使者来到洛邑,要迎立这位晋侯。
没有任何人能够违背天下第一霸主晋国的意志,所以从那之后,晋侯和姬据这一对父子从未见过哪怕任何一面,只能凭借书信来回。
整整八年!
晋侯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据儿他……还好吗?”
屠岸贾轻声道:“很好,就是很思念君候。公子据请臣转告君候,他想回绛都侍奉于君候面前。”
这简单的一句话让晋侯的脸上泛起一阵潮红,那是一名父亲对孩子无比的思念。
但片刻之后,晋侯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此事绝对不可。赵氏……哼,若是据儿真的提前回归绛都,那赵氏一定会以违背祖制的借口反对据儿继位,想要另立新君。”
说完这句话,晋侯突然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屠岸贾跪在地上,看着几滴鲜血缓缓的落在自己面前,有些惊恐的抬起头来,发现晋侯捂住嘴角的指缝之中缓缓有鲜血渗出。
屠岸贾大惊:“君候,你……”
晋侯摆了摆手,示意屠岸贾不要做声。
片刻之后,晋侯的咳嗽渐渐止住,他看向屠岸贾的眼神开始变得凌厉:“据儿一定要坐上这个君候之位,明白吗?屠岸大夫,据儿继位之日,便是你屠岸氏重回大晋政坛之时!”
屠岸贾深深低下了头,道:“臣明白了。”
晋侯看着顺从的屠岸贾,苍老的脸庞上露出满意的表情,淡淡的说道:“让你去试探那个赵氏中庶子魏相,结果如何了?”
屠岸贾不敢隐瞒,将刚刚和魏相的对话一一道来,然后说道:“君候,魏相此人野心勃勃,魏氏更是摇摆不定,臣以为不可重用。”
每当屠岸贾回想起刚刚和魏相的会面,总有一种自己似乎完全被对方看透的感觉,这种感觉甚至在赵盾身上都没有出现过,让屠岸贾下意识的把魏相当成了大敌。
“野心?”晋侯突然笑了起来:“本侯怕的不是野心家,怕的是没有任何野心,只会跪在赵氏、郤氏和荀氏面前摇尾乞怜的门下走犬!”
丝丝鲜血在晋侯凌乱的掌纹之中流淌着,然后在重力的吸引下汇聚到了一起,轻轻的滴落在青石铺就的地面上,发出一声啪嗒脆响。
宫殿之外的蝉鸣声越发的喧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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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恒建魏说·晋成公问始皇帝篇》:“晋成公病,知时日无多,乃命屠岸贾请始皇帝入宫,问曰:‘诸公子何人可继位?’
始皇帝曰:‘公子据贤,可为明君。’
成公乃以公子据继位,是为景公。景公继位数年,果有贤君之相。诸人知之,无不赞始皇帝识人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