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情他理解他,是她坑埋自己的第一步。然后一次次,在他催眠一样的告白声里,在他信守着承诺自愿做出改变时,她松开了可以随时爬到坑顶的机会。黑暗又没有温度的泥沼已经把她吞得只剩一点喘息的小孔,她知道他是坏的,知道只要自己伸出手去就能重获新生,可即便这样,她还是没能从坑里爬出来。
因为,她想在出去前拉上他。也许她的脑子是真的坏了吧。
午时的晴天暖的让人喜欢,风吹云动,杨悠悠看着窗外摇动的枝叶忽然有了似曾相识的感觉。是啊,前不久,那个脸嫩又恶质的少年就站在树下,满脸吃了苦药的表情,一声不吭的送她走呢。
为什么当时要拿帽子遮住他的脸,是因为她那时候的表情也不适合被他看见。
失温的手抓上门把,轻轻一压。
整个二楼都极其安静,以至于这一声开门的声响里连门锁内里的弹簧都清清楚楚的紧出了声音。
因为房间向阳,拉上的纱质窗帘遮挡了过于直射的光线,室内很大很空,加湿器喷吐着水雾,适宜的温度里飘荡着空气清新剂的味道。一张大大的欧式睡床占据着房间里最显眼的位置,左边摆放着一张电动轮椅,右边则是杨悠悠叫不出名字的医疗器械。
床上显出了一个单薄的人形,有些眼花的杨悠悠怔在门口足足好几秒钟,才摘掉了头上扣紧的安全帽,抬腿迈了进去。
空旷的屋内似乎是为了轮椅方便行进而重铺了地板,鞋子踩上实木板材的感觉让她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悬一线。杨悠悠侧行了一步,背手关上了房门,然后摸到锁扣上了锁。
她的心理准备做的不够充分,所有的计划只在脑中空想从没有过实际演练,她不知道展赢究竟伤成什么模样,更不知道自己这样脑充血的决定是否具备意义,可是,所有的力量都在这一刻把她往他的身边推,就像……箭已在弦,而她僵止的双手已经快要没了知觉,只能趁着仅有的,还能控制的机会,尽量沉稳的锁定一个目标。
杨悠悠走近了病床,却在看见那个安详沉睡的人时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随即,一团坚硬巨大的堵塞物毫无预警的涨满了她身体,包括大脑。思考的方向单一又愚钝——他、是展赢吗?怎么……一点都不像呢?哪哪……都不像……
她静默地看着,他的头发全部剃光了,堪称恐怖的赤色伤疤覆盖了他近一半的面孔,手术缝线的痕迹与覆盖他半张脸的狰狞疤痕一起蔓延到青色的头皮上,另一半消瘦的脸颊微微向内凹着,他的眉头紧颦,呼吸轻浅,一节同样消瘦的手臂被放在薄被外,惨白的没有一点儿血色。
杨悠悠张开嘴深深地、轻轻地大口吸入空气,比起害怕,比起常人面对惊恐事物的本能悚惧,她的第一个感觉,是当时的他,该有多疼?现在的他,该有多疼?
她憋闷的快要喘不上气,不管她多用力的呼吸,她的肺部都被堵塞得丝毫不肯吸收。 -------------------------
今天两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