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幼时曾亲眼撞到他拿着木剑打她当时养的猫儿,那时她觉得他很残忍,连一只猫都不放过。但是现在仔细想想,他那时估计是出于本能反应才会如此。
楚澈垂下头,黑眸中带着一丝苦涩,缓缓道:“我母亲是因为早产去世那年我才八岁。我亲眼看见我那舅舅的母亲,放出了一只带着几分野性的猫。那只猫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直直地扑向了我母亲的肚子。”
他攥紧双拳,瞳仁剧烈收缩,咬牙切齿道:“我母亲被惊得摔倒在地,加之她又知道了我父亲的死讯,动了胎气,所以只能灌下催产药、提前发动。母亲挣扎了一天一夜,也未能把孩子生出来,最后她耗尽了力气……一尸两命。”
一行清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
从那以后,他看到猫便会记起母亲痛苦的叫喊声、一盆又一盆的血水,以及,那个还未问世、便失去了性命的弟弟、妹妹。
白凝霺眨了眨有些酸涩的双眸,抬手轻轻为他拭去泪水:“没事,都过去了。姜家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报应,你也可以放下了。”
“还不够。”
白凝霺手上动作一顿,莫非楚澈想让姜家人一命还一命?
楚澈抓住她的手,转过头看着她,一双黑眸亮得惊人:“姜家说到底只是被人利用了,真正策划这一切的是霍家。要不是霍太尉命人贿赂定康侯,他哪有那胆子临阵逃脱!”
白凝霺脑海中似有一道眩亮霹雳赫然闪过,照得她目眩神移。
从惠和公主、到楚将军,这就像是霍家为了压垮楚家的蓄意谋划……
楚澈眸底似细碎的冰渣,唇边溢出一缕凉凉的笑意:“是你想的那样。”
霍太尉为了扳倒楚家,故意联合朝中众臣,奏请命惠和公主前去和亲。随后,在惠和公主生产之际,命人暗中做手脚,令胎儿出生便夭折、惠和公主也郁郁而终。借此,又在长安故意散播蛮夷苛待惠和公主的谣言。
在边关告急之际,霍太尉料准了他父亲为了惠和公主这个侄女、会奏请带兵前去,故而又联手姜家,害得父亲战死沙场。
至此,楚家只剩下他一个不满十岁的孩童。
楚澈弯了弯嘴角,霍家当真是好算计,一丝马脚也没有留下。他想向天下揭发他们的罪状,都没有证据。
白凝霺串联起前后的始末,咬着唇瓣,死死忍住指尖的颤抖,沉静似水的面上,如聚雪凝霜一般。
这样一群杀人凶手,结果她前世还把他们当作亲人。
真是可笑之至!
“楚澈,你尽管做你想做的,不必管我。”白凝霺站起身,注视着一旁的走马灯,开口道,“我和他们的缘分已经尽了。”
声音沙哑又干涩。
她这一世不欠他们什么!
楚澈站起来,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便见走马灯氤氲一团转动着,上面的剪纸图案有些模糊不清。
前一阵子,他来祠堂时就发现走马灯不知何时转动了起来。他怀疑它是受了前世的影响,才会如此。了缘大师恰巧出去游历,他只得等他回来后再拜访询问。
白凝霺心中也有疑惑,她记得楚家的这盏走马灯是不会转动的……
她错开目光,摇摇头,也许是楚澈找到了什么方法,让它转动了起来。
她从怀中摸出一个玄青色的香囊递给楚澈,面上带着一丝不自然:“给,说好给你做的香囊。”
为了做这个香囊,她一下子做了六个,她容易嘛她。
楚澈接过香囊,见玄青色的绸缎上绣着一个“福”字,简约大方。他把香囊拿到鼻前嗅了嗅,一股沉静的香味扑面而来。
他弯了弯唇角,略带遗憾的说道:“可惜,我这个不是独一无二的,你还给湘王殿下他们做了。” 这几日,陵川日日在他面前耀武扬威,说霺儿给他做了一个独一无二、和他们五个都不一样的香囊。害得他敢怒不敢言,谁叫人家是霺儿唯一的“亲哥哥”呢?
白凝霺一脸窘迫,她干笑一声,走出祠堂。
她以前怎么没有发现哥哥那么喜欢炫耀?
楚澈轻轻一笑,跟了出去:“霺儿,人家三公主送我的可是‘独一无二’的香囊,你这也太敷衍了吧?”
白凝霺蓦然转过身,瞪着他:“那你去找三公主要去呀?跟在我身后做什么?”
楚澈双眸似小鹿一般湿漉漉的,泛起一层委屈。他摊了摊手,似是有些苦恼:“但是你把那个香囊还给三公主了,要不我去找她要回来?”
抬脚欲走。
“你敢。”白凝霺慌忙拉住他的衣袖,着急道,“不准你去找她。”
这个人怎么这样呀,不就是一个香囊吗?还去找人家要。
楚澈背对着她,唇边绽开一缕得逞的笑意,但依旧按兵不动。
白凝霺纠结了一下,咬牙道:“要不,要不我再给你重做一个,反正不准你去。”
做一个香囊不费事,要是楚澈被那个陆温宁勾走了就费事了。
楚澈强压住弯起的唇角,转过身,面露为难:“可是你已经送了我一个,再做岂不是重复了?”
他扶着额头,长叹一声:“我还是去找三公主吧。”
白凝霺一下子急了眼,抱住他的腰不撒手,气呼呼地瞪着他:“不准你去,她的绣工又不咋样,做出来的东西丑死了,你怎么戴着见人?”
楚澈:……
他怎么听说,陆温宁的绣工好像比霺儿好那么一点。
白凝霺双臂又紧了紧,生怕他跑了似得:“而且,她又没有我好看,你去看她不如看我。”
楚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