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凝霺满意地点了点头,接过一旁怜香递过来的手绢,随意地擦擦面上的眼泪,转身离开冷宫。
踏出冷宫后,金色的阳光洒落在白凝霺的身上,她不由双腿一软,跌坐在地,指尖抑制不住地颤抖着,豆大的泪水从脸颊滚落。
檀香和怜香面露不忍,一左一右扶起她,安慰道:“郡主,霍婕妤不值得你为她哭泣。”
白凝霺擦干脸上的泪水,摇摇头,跌跌撞撞地向前走去。
她只是有些高兴,又有些伤心。
她终于替前世的自己和楚澈报了仇,亲手送霍婕妤下了地域。但是当她亲眼看着霍婕妤死在面前时,心中突然觉得空落落地,好像缺失了一角,无法挽回。
白凝霺向宫门跑去,这个时间,楚澈估计才和皇伯伯议事结束,她想见见他,哪怕只是一眼也好。
当她跑到宫门的时候,便见楚澈在与几个官员拱手拜别。
“楚哥哥。”
楚澈拜别同僚,抬眸便见一个熟悉的人影向自己扑了过来,他伸手接住,面上笑容无奈:“慌慌张张地小心跑摔倒了,到时候有得你哭得。”
他感觉到脖子上流落而下的温热的液体,神情不由一变:“霺儿,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还是有谁欺负你了?” 白凝霺摇摇头,将脑袋埋在他的脖颈处,贪婪地摄取着他的气息。良久后,她从楚澈怀里爬起,揉着通红的双目,闷声道:“霍婕妤死了。”
楚澈怔愣了一瞬,随即淡淡道:“是她啊,死了就死了呗,她死有余辜。”
白凝霺咬着下唇,眸底浮起一层泪光:“她是喝毒酒而亡,是我亲手将那杯加了鹤顶红的葡萄酒灌入她嘴里。我亲眼看着她在我面前痛苦地蜷缩成一团、七窍流血……就像,就像你前世一样……”
楚澈看清她眸底的痛苦和无措,心中蓦然一疼,拉着她上了马车,放下车帘,将她揽入怀里,柔声道:“霺儿,她不值得你的眼泪,不要哭了。”
白凝霺缩在他怀里小声抽泣:“是我亲手把毒酒灌入她的喉咙里,是我亲手送她下的地域……我,我其实只是想替你报仇,想让她也尝尝毒酒的滋味,但是当我亲眼看见她死了以后,突然觉得心里好难受。”
她伸开五指,在昏暗的光线下,她的双手宛如沾满了鲜血:“我这样做与她有什么区别?一样是杀人不眨眼的刽子手……”
楚澈俯身轻轻吻去她面颊上的泪珠,低头衔住她的唇瓣,碾转反侧。
气息交.合。
白凝霺脑中突然一片空白,方才的一切想法全被甩在了脑后。她呆呆地瞪大杏目,看着楚澈放大的俊颜,感受着唇上的温软。
楚澈拉开他们二人的距离,在她额上轻柔地落下一吻,环着她说道:“霺儿,你不是刽子手,就算你不强行给她灌下,她也要饮下那杯毒酒。”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她害死了那么多无辜性命,死有余辜,你只是在为民除害。”
马车轻轻晃动,白凝霺靠在他的怀里,抓着他胸前的衣服,不言不语。
楚澈声线柔和,笑道:“但是,霺儿,我很高兴。”
阳光透过车窗染镀他的侧颜,眼角眉梢难得流淌出几分清流少年的矜贵气韵:“我很高兴你会想着替我报仇。”
白凝霺抬眸撞入他眸底的绵绵情意,似是被烫到了一般别开脸,不敢与他对视。
楚澈将她圈在车角,掰过她的脑袋,凑到她面前。长长的睫毛几乎戳到她的眼睑,向一匹恶狼,笑得不怀好意。
“报仇之恩,只好以身相许了。”
晃动昏暗的车厢,暧.昧的氛围浮动。
白凝霺双眼通红,双颊滚烫,活像一只被恶狼调戏的小白兔,无处可逃。
马车倏然停止。
“主子,到了。”
白凝霺宛如得到了赦免一样,一掌推开楚澈,串下马车,抬眸看见“楚府”的匾额,想也没想就跑了进去。
楚澈沉着脸从马车上走下来,狠狠剜了一眼方才打断他的周翔,拂袖离去。
周翔抬头瞧见自己主子冰冷的眸光,忍不住抖了抖。想起方才淑慧郡主通红的双眼和面颊,身躯不由一震。
他家主子这是没忍住?吓哭了人家?
*
晋王府后院
陆温舒走进屋子里的时候,霍兰芝正在砸屋里所有能砸的花瓶、玉器。婢女、小厮战战兢兢地跪了一地,但是谁也不敢上去劝她。
陆温舒疲惫地揉了揉额角,面色是掩藏不住的憔悴:“何事发了这般大的脾气?”
“表哥!”霍兰芝一看到他,瞬间停止了砸东西,大哭了起来。 陆温舒听着她的哭声,严厉的目光扫过霍兰芝的贴身侍女:“庶妃娘娘究竟出了什么事?”
那侍女在他的威压下,当即吐露了实情:“娘娘得知了霍太尉要斩首示众、霍婕妤被赐毒酒。”
陆温舒听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只吩咐跪在地上的下人们:“都下去吧。”
等所有人都退下,霍兰芝扑到陆温舒身上,拉着他的衣服哭道:“表哥,你救救父亲、救救姑母……表哥,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陆温舒面上神色苦涩,半晌后,说道:“兰芝,节哀顺变。”
他的话语似一道眩亮霹雳赫然闪过,霍兰芝眸光怔忡,拉着他的衣袖摇头道:“你骗我,父亲不会死,姑母也不会死,你骗我!”
陆温舒垂下眼睑,掩饰住眸底的哀痛:“兰芝,霍家犯的每一项罪状都是死罪。我……已经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