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严栢皱眉,母亲让茗儿去,那是有缘由的,妍儿去不是添乱么。
云姨娘胡搅蛮缠的付严栢脑仁疼,竟是发了好大一通火,直将云姨娘吓的衣裳都拢好,不敢再纠缠。
翌日午时,付茗颂温吞吞的搭上马车帘框,姜氏与付姝云都已在里头坐稳。
姜氏见她顿在那儿,扬眉道:“怎的了?”
付茗颂抿抿唇,犹犹豫豫的拽了拽裙摆:“我能否不去?”
她是什么身份,自己心里头有数,何必要去赴这种宴呢…
姜氏心里本也有些不痛快,听她这么一说,忍不住心软下来:“你祖母的吩咐,我不好违逆。”
付茗颂张了张嘴,只好缄口不言,默默提了裙摆上来。
一路上付姝云兴致高涨,对宫里很是好奇。与之相比,付茗颂则沉默许多,若仔细瞧便能发觉,她拽着帕子的手握的有些紧。
手心甚至沁了些汗,湿-漉-漉的。
此时正值未时,云层团绕,春光乍泄。沁心湖中央漾开一圈光晕,几条锦鲤争先恐后的追着光束。
湖西便是曲荷园,春日繁花似锦,一团团一簇簇,饱满娇艳,一看便是日日受人悉心照料的。
这森严皇宫,连朵花都显得比外头娇贵,也难怪有人趋之若鹜。
付家被安置在左侧最末一桌,今日来的女眷中,从五品已是品级最低的了。
秦氏身为国公夫人,自然是右侧最头桌,此时一头一尾,秦氏侧脸远远能瞧见,付家五姑娘安安静静的坐在姜氏左后,也不与人攀谈。
倒是个不争不抢的性子。
现下合中宫八字的只剩两人,沈其衡口风严谨,未曾向外透露半个字,连秦氏都是从沈太后口中才得知的。
如今满朝文武,各府女眷,应当不知晓此事才对。
但今日陈如意却来了,她向来体弱多病,大小宴席都极少出面,今日来,恐怕是得了风声了。
秦氏正这样想着,那头沈太后便从沁心湖东面款款而至,一身黑色宽袖外袍,缀以金丝纹路,头顶的七彩孔雀簪下坠着殷红月牙。
大气,庄重,典雅,皆可修饰于她。
众人忙正身而坐,待太后落座后,方才俯身,众口一致道:“太后娘娘万安。”
沈太后一笑,免了众人礼,目光直落在最末那桌,随后缓缓移至前方,她面色和蔼,笑着道:“如意身子可好些了?”
陈如意脸色比寻常人要白,是那种面无血色的白,桃红色口脂反而衬的她身上病气更重了。
她扬起脸一笑:“谢娘娘挂念,如意近来觉得身子比从前轻快,大夫说再调养个把月,兴许便能好多了。”
是么。
秦氏忍不住一笑,这么病了十年,今日倒是说好就能好。
沈太后语气十分关怀:“来哀家身边坐着,让哀家仔细瞧瞧。”
伯爵夫人钟氏心中一喜,忙压低声音道:“快去。”
依沈太后今日的态度,这皇后人选定是如意无疑。 随即,又听沈太后扬声道:“付家五姑娘在何处?”
话落,众人窃窃私语,哪个付家?哪个五姑娘?
正低头小酌着果酒的人呼吸一滞,险些打翻了酒盏。她睁大眼睛朝沈太后看去,一时忘了动作。
好在姜氏回过神,忙从她手中夺了酒:“别慌,去上前见过太后。”
虽她也不知太后娘娘怎会点到五丫头,但到底是当家主母,反应比这些小丫头快多了。
付茗颂屏住呼吸,疾步上前:“臣女茗颂,给娘娘请安。”
沈太后起身向前走了两步,像是在仔细端辨她的容貌,半响她问:“你可知你的生辰,与我朝和光大师所算得的生辰一致,换而言之,便是凤凰命。”
咯噔一声——
众人都惊了,不可置信的齐眼望过来,什、什么命?
付茗颂一张略施粉黛的小脸忽的惨白,惊慌失措的跪地,两手交叠垫在额前:“臣女身份低微,不敢妄想。”
坐在一侧的陈如意莞尔一笑,心下还隐隐生出一丝怜悯。
从五品小官之女,还是庶女,偏有皇后命格在身,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她正想着,就见沈太后下了石阶,亲自弯腰将人扶起:“有何不敢?此乃天命,又岂有以身份论天命的道理?”
陈如意的嘴角渐渐放平,着急的抓了抓绢帕,求助的望向自家母亲的方向,这话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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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炷香过后,沈太后坐在黄罗伞下与官眷们吃酒,放了姑娘们到园里赏花。
但她目光有意无意就扫过付茗颂,秦氏低声一笑,知道这是沈太后有意在考量她。
如果付家这丫头是个虚荣且沉不住气的,怕是同陈家那个一样,都无望了。
可此时,付茗颂正被几道陌生的目光打量着,低头不言,活像要将自己缩进壳里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