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打一耙的功力实在令人叹服,叶瑶仙想起昨日昨日童士贲在耳边的殷殷嘱咐,一口气忍了又忍,紧攥着手绢儿低头不语。
没想到童太太继续得寸进尺咄咄逼人,嗤笑道:“我都准备息事宁人了,却没想到你那个当娘的还敢狮子大开口。竟然拖着一家老小在同茂堂的门口大吵大闹,非要你这个婚前就败坏了名声的女子当我家士贲的正妻。”
冷笑一声接着一声,“这般不知轻重的肖想,活生生的让我姐姐姐夫一家人笑话,也让我在一众子侄面前连头都不敢抬。脚杆子的泥都没洗干净,也好意思称做书香门第……”
童太太越说越气,唾沫星子险些喷到叶瑶仙的脸上。
“不是我这个当娘的护短,我家士贲他纵有天大的胆子一个巴掌也拍不响,定有你这个狐媚在中间牵扯。再说你跟你娘也不好生想想,若真是八抬大轿三书六礼地将你从中门迎娶进来,百年后我怎么有脸去见童家的列祖列宗?”
叶瑶仙再也忍不住胸口的翻涌,猛地抬头声气急切质问道:“您也晓得一个巴掌拍不响,我清清白白的女孩给人做妾已经够委屈了,您还要拿这种话来伤我吗?”
童太太不意她还敢顶嘴,顿时气得直打哆嗦,捂着胸口高一声低一声的干嚎。
“真该让士贲回来看看,他心心念念要抬进门的是个什么样的女子,竟敢对着长辈大呼小叫。我年轻时在婆母面前只有低头受训听话的份,哪像你这般一点规矩都没有。”
叶瑶仙的嘴巴张了合合了张,看这老太太脸色煞白到底不敢再多话了。
童太太的声音却越发凄厉,“我还以为你那个娘有多珍惜女儿呢,就是咬着牙百般不松口。结果到了最后找我家要了整整二百两银子,立马就同意立了文书让你当妾。哼,真以为自个浑身上下嵌金镶玉呢,不过是我花了二百两银子买进门的玩意儿!”
叶瑶仙一脸的不可置信,“太太莫不是拿话哄我,我怎么不知道还立了什么文书?”
知道自己抓住了对方的痛脚,童太太终于畅快大笑。
旋即咬牙切齿道:“这件事说来终究不太光彩,我童家也是要脸面的人。你那个娘乔张做致要死要活,我怎么知道她会不会拿了钱就反悔?自然到衙门里请了中人过来作证,二百两银子就买断了你的终身。” 年过半百的老妇人翘着尾指满脸嫌弃,“以后当着外人时不要婆母表哥的乱叫,你不过是咱家花银子买来的一个妾室。若不是为了我亲生的儿子,我怎么会花整整二百两银子做这种赔本的买卖?要知道现如今买一个顶好的淮扬籍灶上婆子,才不过二十两现银……”
叶瑶仙惊了一跳,用力将指甲卡到手掌心当中,好容易才让自己镇定下来。
仔细想了一下,这的确是这个老虔婆能做得出来的事儿。不知不觉间就失了胆气,颤着声音勉强应道:“表哥……他既然让我进了门,对我自然还是有安排的。还请太太看在他的面上,给我一块容身之处。”
童太太冷嗤一声站起身子,昂头挺胸地出了佛堂。褐底黑色提花禙子熨烫得没有一丝褶皱,在暗处划过一道微末厉风。
“你早些有这个觉醒才好,莫要觉得别人亏欠了你。这磋磨的日子才开头,哪个门户里的女人都是这样过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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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瑶仙前一世是童士贲的外室,虽没名分却逍遥了半辈子。而这一世因为有男主这个幕后黑手,和童太太正面杠上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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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水火
晚上繁星满天时, 叶瑶仙才拖着又酸又痛的疲惫身子回了房。坐在梳妆台前盯着镜子里一脸倦怠的女人, 心想难道这就是自己费尽周折期盼许久的日子?
今天早上因为起来晚了, 连早饭都没得吃。童太太喝完早茶后,闲闲地说起佛堂是清净之地, 需要一个心诚的人来打扫。
那些仆妇之流大多出身附近的农家,只是空闲的时候才到童家来帮忙,挣几个散碎银子好贴补家用。既不懂诗书又粗手笨脚的,做事实在是让人不放心。
叶瑶仙自然听得懂其中的意思, 所以一大早就饿着肚子拿着抹布,跪在地上一点一点地擦拭着小佛堂里的尘埃。
好容易将小佛堂收拾干净,连午饭都没有刨上几口,童太太又说有一个仆妇因为家里临时有事辞工了, 院子里落满了树叶却没人打扫。
叶瑶仙只得丢了碗筷,咬了牙拿着扫帚开始扫院子。没想到那些树叶像专门做对一样,刚刚打扫干净一块又落得到处都是。
等叶瑶仙疲于奔命地把院子打扫干净,又把衣服清洗完晾晒在竹竿上,厨房里的晚饭就只有一些残羹剩汤了。
这简直是受气的小媳妇儿。
叶瑶仙做梦没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过这样的日子,在家里时因为是被父母的倚重长女,虽然家境贫寒但从来没有做过这些细碎恼人的活计,况且还被人如此恶意对待……
前院传来一阵悉嗦的脚步声, 应该是晚归的童士贲回来了。叶瑶仙心中一喜, 三步并作两步连忙迎过去, 见人未语泪先流, “你怎么才回来呀, 可知我今日……”
话未说完,就被从侧门而入的童太太截断话头,“你这个当妾室的怎么这么没有眼色,没看到人已经喝醉了吗?还把他拦在外头喋喋不休地不准进屋,就没看见过你这般不懂事且不心疼丈夫的女人。”
叶瑶仙没想到这个老虔婆竟敢当面给自己上眼药,顿时心中一酸,泪水从眼眶子里流了出来。又想起白日的种种辛苦劳作,就不管不顾地鼓着勇气想在童士贲面前寻个公道。
没想到童太太的口舌比她还要便利,冷着脸骂道:“快些收起你那副讨娇卖怜的模样,让下面的人看见了成什么体统?还有你挂着泪珠子准备跟我儿告什么状,不过是做了一点活计罢了。谁家的新妇进门不操持家务,偏生轮到你时就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
童士贲饮酒后本就头疼欲裂,站在廊下被风一吹有些不舒服。听到女人们的争吵心头更是不耐烦,踉踉跄跄地退了一步埋怨道:“瑶仙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从前你也是知晓道理的人,怎么能跟长辈顶嘴争辩呢?”
叶瑶仙今日本就劳累了一天,原想着在童士贲面前诉个苦卖个好,却没料到让童太太几句话搅得干干净净,更没想到的是童士贲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是指责声。
她一时如坠冰窟脑中一片混沌,平日里的伶俐和机敏不剩半分,木着身子紫胀着脸半天讷讷不能言。
童太太见状更加得意。
上前一步挽着儿子的手柔声道:“看你这副模样定是辛苦的很,今晚就在娘的屋子里好生歇着吧。娘的年纪大了瞌睡少,就坐在一边帮你端茶喂水。明年你就要进场大比了,这身子可比我这把老骨头金贵得多。” 童士贲略略觉得有些不妥,但今日在外面受了些闲气,抬头见叶瑶仙犟着头站在墙角,也不知道上来搀扶一下。他自小和这女子一起长大,自然知道她看着柔弱其实脾气极拧,心口一堵就依着童太太的意思回了正屋。
叶瑶仙不可置信的盯着他的后背,声音堵在喉咙里半天不能作响。
这才是新婚当中,这人酒醉之后竟然不歇在自己的房里,而是歇在婆婆的房中,这让下人们看到了成何体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