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衡想起这一茬子事儿顿时有些理直气壮,“皇家的公主二十一岁才成亲,我家的闺女晚一点没关系。让李郎中家的夫人哪边凉快哪呆着去,也别到处瞎打听了。他再不知所谓,我就直截了当的告诉他,他家的小子就是再重新投胎十次也配不上我家的闺女。”
这就是顾瑛本来不着急,现在却有些着急的原因。
——照顾衡这个痞懒算法,从开始相看到最后成亲不知道要经过多少关隘。若是不早早做准备,囡囡肯定会被这个不靠谱的阿爹生生耽误了。姑娘家嫁不出去和眼光过高,到了最后往往殊途同归,有些人的唾沫星子能让人烦死。
她眼角抽搐了一阵后干脆不理丈夫,一个人在心里慢慢合计着哪家有年龄适宜的小公子。
兵部参赞张家的孩子长的结实性格也爽朗,但是听说不怎么喜欢读书。在外头上学的时候,竟然伙同一众伙伴儿将夫子的胡子烧得精光。人家告到家里,这孩子竟然胆大包天地一个人骑马躲到无人认识的乡下,让张夫人差点儿哭瞎了一双眼。
顾囡囡的胆子素来有些大,这些年若是没有自己在旁边敲着边鼓,这丫头不知要被他爹纵成什么模样。要是和张家的孩子成了一对,铁定会闹得鸡飞狗跳。
史部左郎中李家的孩子和囡囡的岁数相差两岁,可惜的是家里千亩田地就这么一根独苗。李夫人把儿子看得跟眼珠子一半,下点儿小雨吹着小风都担心儿子着凉,日后婆媳相处起来恐怕不太容易。
囡囡看着虽然大方,但是骨子里跟他老子一样有一股清高劲,对于瞧不上眼的人根本就懒得搭理。那李公子想必就是个被宠惯了的小鸡崽,自家女儿如何受得了这种窝囊气。
仔细寻思了一遍,孙家和杨家好像也有那样这样的不足。
顾瑛望了一眼根本没把这件事当回事儿的丈夫,心头暗恨要是依这个人的想法,多半愿意招一个可以任意拿捏的上门女婿才好。他有这样的想法不是一回两回了,也不怕女儿日后走出去被别人笑话。
顾衡回头就看见媳妇儿又在若有所思,知道又在发愁女儿的婚事。这简直是在杞人忧天,刑部尚书的女儿会愁嫁?
大不了就和大公主当初选婿一样,等年岁到了在一众青年干吏当中挑挑拣拣,矮子里总能选出一个稍微看得顺眼的高个。
不是顾衡自谦,自家的女儿才十三岁就已经聘聘婷婷。站起来和她娘差不多身高。文能看书算账,武能一巴掌打走几个地痞流氓,模样也生的极好。这样的好姑娘能看中哪个儿郎,就是那家祖上烧了高香。 顾衡由着媳妇儿去折腾,然后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媳妇的肚子。现在囡囡已经大了,文哥儿也六岁了,是不是该好好考虑给他们添个弟弟妹妹了?
原先他想着有儿有女这辈子就够了,不想让媳妇再受生育之苦,两个人也多一些相处的时间。可是随着孩子渐渐长大,媳妇儿老是操心不该操心的事儿,总觉得别人怎么样自己就该怎么样。
要说人活一辈子,何必去在乎别人口中的闲言?
孩子们开开心心就好,能够找到一个倾心相许的人,是前世修来的功德。若是不能,就肆意妄为的独个过一辈子也不错。前些天囡囡就曾悄悄抱怨过,说在外头时那些贵夫人最喜欢问东问西,有些问题还颇令人尴尬……
顾衡在那场大梦当中孤家寡人了一辈子,到死都没享受过绕膝之乐。所以他曾发誓,要让他的孩子顺着心意过活!
等顾瑛气过了唤他吃晚饭的时候,顾衡在书房里想好了招。也许再来一个软乎乎的小婴孩,顾瑛就没有精力管两个大的了,等空闲的时候干脆到太医正那里拿点药丸。
前些年为了不让顾瑛再受生育之苦,他曾经想了些不上台面的法子。太医正曾经说过,若是想要孩子,只要把控制男人精水的药停了,再好好调养一段时日妇人自然就会有身孕。媳妇儿的岁数也不大,实在用不着那么着急当丈母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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够甜了吗?
第二九四章 储君
中秋一过,皇帝下旨敕封二皇子为太子。这件事出乎大家的意料, 但仔细想想又在情理之中。
皇帝目前仅有两个子嗣, 大皇子因为恶了圣意, 名义上在家静养, 其实大家伙都心知肚明大皇子这辈子已经这样了。他再蹦哒, 下场也许就跟曾经的敬王一般一无二致。
敬王的下场实在太过凄凉, 被圈禁在西郊别庄上。虽然好吃好喝的供着,但天之骄子如何能忍受这样的变相囚禁?更何况敬王妃杜氏惨死之后, 现如今他身边连个说贴心话的人都没有了。
敬王的嫡亲舅舅周尚书在漳州意外死于疫症, 周家便如同树倒猢狲散, 很快就变得一蹶不振。
周家长子周玉潄本来就是个目下无尘不善经营的人, 偌大家产根本就经不起几次折腾。又被趁机落井下石的不良经济骗了几回,听说到最后一家老少竟然仅靠家里仅有的几套房产田产租赁过活。
一辈子养尊处优的周夫人怎么也想不明白, 自己家怎么落到如今田地?整日整夜的念叨仿佛在京城的家里是何等风光,那些绫罗绸缎珠宝首饰看得让人生倦。时日久了周夫人便有些魔怔, 很快就因为心情郁结难舒去世了。
周家大归的姑奶奶周玉蓉还有几分颜色,被嫂子窦氏劝动后悄无声息的嫁给了一个比她大许多的退仕官吏做填房,跟着到了湖南乡下生活。虽没有多少呼奴唤婢的尊崇,但日子也算过得去。
没想到那位官吏膝下有两个业已成年的儿子, 开始看着还人模人样, 等人一死就为了争家产大打出手。周玉蓉这个年轻的继母根本没人理会,别说分一份家产, 连她自己嫁过来时贴身带着的箱笼都被人收刮了干净。
这回她的身边再没有机灵的冬语和忠厚的夏言帮忙, 只能左支右拙地应付。到衙门告状时, 主官听说原告是前吏部尚书周敏之的女儿,连面都不肯见就把状纸原样退回来了。
被凶神恶煞所谓的继子强行送进庵堂静养的周玉蓉万念俱灰,偌大岁数才明白原来离开煊赫周家她真的什么都不是。
就着昏暗的灯光吃着看不清颜色的斋饭时,有时候她也会回想自己的前半辈子。到了最后她不无自嘲的想,明明自己在努力抓住一切,但到最后真如那人所说——无父、无夫、无子,只能与孤灯残夜共度凄凉余生。
这也许就是当日不可一世的报应。
顾衡得知二皇子终于成了储君的时候,心头有一种千帆过尽尘埃落定的释然。世事无绝对,那纸圣旨没有最后颁下来的时候一切都有变数。因为追根究底,大皇子并没有犯下不可逆转的罪行。
要是当今皇帝像先皇一样,直到临终时才愿意颁下圣旨确立皇位,到最后鹿死谁手还真说不准。皇帝这时候明确下旨,说明……他不愿意膝下仅有的两个儿子在不住的争斗当中相互内耗。
顾家后院里,已经是太子的诩哥仰头看着茂密的香樟叶,然后闭着眼睛感受空气中略微刺鼻的香气。听到身后有熟悉的脚步声才轻笑道:“我来了好几次都碰不见你,这一向在忙些什么呢?”
顾芫芷也学他在一边闭着眼睛,“你有你要忙的事,我也有我要忙的事。我娘刚生了小宝宝,布庄里也要有人看顾着。下个月我还要去松江府,当年我娘也是这样一路忙过来的,我总不能比她差得太远。”
还未及笄的小姑娘穿着一身家常衣服,绣着蔓草的衣领柔顺的贴着她纤长的脖颈。细致的锁骨在衣领间若隐若现,半挽的黑发服软地垂在肩上。
诩哥看着身旁已经有亭亭之意的少女,眼睛不自觉的染上笑意,“荣昌布庄在各个大埠头都有分店,每日的流水恐怕可以用日进斗金来衡量,你也要学你娘做一个女陶朱吗?”
顾芫芷皱了皱可爱的鼻头,一点不加掩饰的崇拜,“也没什么不可以呀,从小我就知道我娘和别人不一样。她走过很多地方认识很多人,永远不会为一件小事惊惶失措。布庄的很多大掌柜都对她尊敬有加,我能学到我娘一半的本事就已经知足了。”
诩哥顿了一顿,背在身后的手指也下意识的勾了勾,然后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你如今也渐渐大了,老师和师娘难道不担心你的将来吗?” 顾芫芷眨了眨眼睛奇怪的反问,“为什么要担心我的将来,京城像我这样能干的女儿家好像也不太多吧。若是比试本事,琴棋书画我也会一星半点,要是单考吟诗做对子我就不行了。不过我阿爹说我家也不靠那个争名头,会不会都不打紧!”
这的确是顾尚书直来直去的风格,诩哥筹备许久的话顿时噎在喉咙里。
眼前的姑娘眉目俊秀神采飞扬,一身茜蓝衫子衬得人肌肤雪白令人望之忘俗。奈何女儿家的心窍半点未开,明喻暗喻竟是半点不懂。诩哥无奈摸了摸额头,决定把话说得直白些,“最迟明年开春时,我父皇也许就要帮我定下亲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