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这些稻草又重又扎人。」
忙了一整个晚上,小飞是把整整三叠的黄符纸写完了,但是胡夜语却还没把小飞的替身搞定,我跟李莫生忙进忙出地搬稻草,平常欠操练的李莫生,现在瘫软在地,喃喃自语着。
「奇怪,到底是少了什么?」胡夜语翻阅着书页,苦闷地搔搔头发,一边时不时地敲敲自己的脑袋,似乎是希望能够藉此刺激自己的思绪。
我从房间里拿出棉被盖在小飞的身上,一口气写完三、四叠符纸的他,现在累得趴在竹桌上沉沉睡去,即便一旁有胡夜语和李莫生的说话声,小飞依旧是睡得很香甜。
完全没有被吵醒的趋势。
「要是替身做不出来怎么办?」我走到胡夜语的面前,很实际地提出了这个问题。
「那应该就是没谈判的机会,直接开打了吧?」胡夜语一轂轆地从地上爬起,走到竹桌前,看着小飞写完的符纸,嘖嘖称奇:「这孩子还真有天赋。」
「我可不可以睡觉了?」李莫生看着自己的手表,忙不迭地抱怨:「现在都早上五点多了耶?」
「也好,你赶快去睡觉吧,还是赵聆可靠,稻草搬得又快又好。」胡夜语挥挥手,示意李莫生赶紧去睡觉,岂料李莫生听到这番话语,反而炯炯有神地瞪大双眼,一副很有精神的模样:「我觉得我现在又不想睡觉了。」
「还真像忠犬莱西?」胡夜语凑在我身边,小小声地说着,一边对我挤眉弄眼,我顺势送给胡夜语一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胡大师,您还是赶紧把替身的事搞定吧?」
「就是啊!赵聆是我的员工,你不要奴役她。」李莫生在一旁帮腔,语气愤愤不平。
「唉、唉,老人家没墨镜这新潮的东西,这么一唱一和,闪亮耀眼地谁受得了?我看我还是赶紧工作吧!」胡夜语意味深长地说完这些话后,又继续埋首于製作草人的行动。
我听懂了胡夜语的暗喻,忍不住面红耳赤,倒是李莫生这二愣子,困惑地望向我,傻呼呼地开口:「他在说什么?」
「听不懂就别问了。」我敷衍着李莫生,一边揉揉双眼,虽然我之前大学时常常熬夜念书,不过出社会以后,毕竟很少过着通宵达旦的生活,现在眼皮如铅块般沉重,要不是强打起精神,我早就快睡着了。
「赵聆你累了吧?」李莫生见我昏昏欲睡,摇摇我的肩膀,关心地询问:「要不要进房间睡?」
「不用了,我贴着墙就好。」倚靠在墙边,我闭上双眼,过没多久,我就进入了梦乡。
「就是这个!我就是少了这个!」
睡了不知道多久,耳边突然爆出胡夜语灿烂的笑声、李莫生惊讶的吸气声以及小飞嘰嘰咕咕说话的声音,我睁开双眼,迷濛地望向眼前的事物,只见胡夜语欣慰地拍着小飞的肩膀,李莫生则是诧异地站在我身旁。
至于小飞旁边……还有另一个小飞。
「欸?」
这下我完全清醒了。
我站起身,目瞪口呆地望向两个小飞,只见他们彷彿双生子般,如出一辙,面容、头发、服饰等等,全都一模一样。
一时间,我也认不出来到底哪一个才是原本的小飞。
「姊姊!」
两个小飞走到我面前,晃着我的手臂呼喊,轮流和我说话,闹得我是头晕脑转,眼睛简直可比拟蚊香眼了:「等等、等等,怎么我睡个觉一醒来,替身计画就成功了?」
胡夜语得意地摸着鬍鬚,从头到脚望着两个小飞,语气飘然:「加了小飞的头发、指甲还有血液,术法就发生作用了。」
「还真的成功了?」李墨直张着下巴,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情景,虽然这样讲似乎太直接,也太伤人了,不过,反正李莫生本来就是这副德行,讲话不怎么中听,所以胡夜语倒也不怎么在意。
「姊姊,猜猜看哪个才是我?」
两个小飞调皮地眨眨眼,我迟疑了好一会,端详许久,老实说,我还真猜不出来到底谁才是原本的小飞。
「好了,你们去外边玩吧!」
胡夜语在两个小飞嬉闹一阵后,摆摆手,示意他们去外头玩,独留下我跟李莫生。
「晚上就由我、小飞的替身还有赵聆一块去吧?至于李莫生和小飞就留在这。」胡夜语毫不拖泥带水,开门见山地说出他的决定。
不过这样独断的做法马上引来李莫生的不满,他挥舞双手,大声嚷嚷地表示抗议:「为什么?我也要去。」
「你去了能做什么?这不是去郊游野餐。」不同于原本嘻嘻哈哈老顽童的态度,胡夜语变得很严肃,眼神十分坚持。
「那为什么赵聆要去?」李莫生提出他的质疑,态度同样坚决。
「呃……」
看着他们为了我要不要去那场鸿门宴而吵嘴,我试着要打圆场,不过我才刚说出发语词,胡夜语马上打断我的话语,对着李莫生厉声道:「你去那里,对事情一点帮助也没有。」
「那赵聆去又能有什么帮助?」李莫生反唇相讥,他用手指着我,试图要改变胡夜语的心意:「她只是个女孩子!」
「不,我妹妹对于赵聆似乎有某种坚持。」虽然只听过我跟胡魅语刚刚在手机对话的内容,但胡夜语还是犀利地做出这个判断。
「既然你都知道那女人对赵聆有所坚持,那你还要带她去?这不是摆明了在害她吗?」平常看似吊儿啷噹,整天懒洋洋的李莫生,现在却为了我和胡夜语吵了起来。
双方僵持不下。
「就算没有把握,还是得赌一把。」听到李莫生的言论,胡夜语的语气软化下来,但还是坚持要我一同前往。
「我不管,我不想要赵聆遇到危险。」李莫生躺在地上打滚耍赖,重演电视上速食广告的剧情。
「赵聆是你老婆吗?你那么护着她干麻?」看见李莫生这么一个大个儿,现在居然倒在地上赖皮,胡夜语不由地动怒,斥喝着李莫生。
「她是我的员工,保护员工是老闆应该做的!」李莫生说得理直气壮,我却听得很心虚,这傢伙……怎么突然之间像转了性子一样?一想到李莫生会变成这样的可能性……我就感到莫名的心慌。
「赵聆,请你先出去,我要跟李莫生好好谈谈。」被李莫生话语气炸的胡夜语,强忍脾气,耐着性子跟我好声好气地说话,我依言点头,乖乖地退出书房。
傻愣地站在门口,光听胡夜语和李莫生从房间内流洩出来的唇枪舌战,就知道他们之间的战争砲火猛烈,但我却无力阻止,也无从发表我的意见。
而且……我要不要去这件事应该早就被决定好了吧?
就算李莫生不希望我犯险,我还是得过去吧?
为了餐馆的朋友,为了袁紫藤,我不可放置身事外,任凭胡夜语带着草人替身隻身前往,而我却放任不管、独自逍遥。
「姊姊。」
两个小飞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走到我身边,他们齐声对着我嚷嚷,一边拉着我的手腕,领着我来到屋子的前头,指着墙上的细绳喊道:「姊姊,一起玩跳绳,好不好?」
墙上的绳子只是普通的童军绳,并不像现在商店贩售的跳绳有木製或塑胶製的握把,或是有新奇艷丽的外观引人注目。
看向小飞,一想到他从育幼院被拐骗,目前身上怀有诅咒,前途未卜,而另一个小飞则是被製作出来的替身,可能会在今晚的大战就此烟消云散……
「嗯,我们一起玩吧!」
鼻头微酸,我从墙上取下那条童军绳,小飞他们笑得乐不可支,我们三个人轮流走进绳圈内跳动,虽然不时因为被绳子绊脚而停顿下来,但我们玩得很开心,享受了一段短暂的温馨时光。
「姊姊,今晚很重要吧?」
当我跳到气喘吁吁,在一旁扶着砖墙喘气时,小飞透彻的目光向我射来,猛然炸出这个问题。
「嗯,是啊!」
我转身面对小飞,回答他的问题,两个小飞一左一右地站在我面前,他们的脸庞露出坚毅的神情,对着我异口同声地开口:「我会去面对的,我想要救出我的朋友!」
听见小飞童稚的嗓音能够说出如此艰难的决定,我摀住嘴巴,想办法强忍住泪水,不让它们溃堤。
一直以来,我总觉得自己过着悲惨的生活,周边的事情不尽人意,我尝试着要为自己的人生努力,但却老是碰壁,我逐渐变得愤世忌俗,认为自己只要赚钱存养老金就好了,其他的事情与我何干?
反正我自己过得好就好了。
我开始淡漠周遭的事物,对于李莫生或即便是餐馆的朋友,我从来没有敞开心房过,我像是龟缩在茧蛹里的蝴蝶,不肯踏出一步,把自己跟世界的关係切断,以为这样我就可以安然地度过馀生。
日復一日,我过着同样的生活,心情日益麻木,活像是具行尸走肉。
虽然因为万耘、袁紫藤、胡魅语以及海龟汤的缘故,把我的生活搅弄地一团乱,但,我也因而认清……
我不该再躲避了。
就算没有十足十的把握,我还是该去面对眼前的难题,试着把bug去除,而非放任这些问题,任由它们恣意生长。
就像是一个老嚷嚷说要跑马拉松的人,他准备了慢跑鞋、水杯、运动服……等等的装备,然而,十几年过去后,他仍旧停留在原地,从来也没有迈出一步。
相反地,即便是一个装备简陋的人,只因为他跨出了第一步,就算他穿着拖鞋、步履阑珊,那个人他仍旧完成了跑马拉松的壮举,
深吸一口气,握紧拳头,这些年,我暂时逃离袁紫藤还有万耘的掌控,但是他们却如附骨之蛆,在黑暗处窥伺着我,要是这件事不做个了断,我永远没办法有安寧的生活吧?
是时候下决定了。
我将跳绳递给小飞他们,自己则是快步地往书房移动,里头的胡夜语还有李莫生兀自喋喋不休地吵个没完,我敲敲房门,不等他们开口,我便逕自推开木板门,对着他们说道:「晚上我要过去。」
「等等、赵聆,我就快说服这个顽固的老头了!」李莫生乍然听到我的决定,满脸错愕,他结结巴巴地说着,看来在我离开的这段期间,他们还是没有达成共识。
「是吗?」胡夜语并不惊讶我的决定,他摸摸鬍鬚,点点头,沉着嗓音开口:「很危险喔?我没多少把握。」
「是啊!赵聆,这老头子都说很危险了,你还要去吗?」李莫生瞪了胡夜语一眼,担忧地望着我。
「我还是要过去,我想把事情做个了断。」我说出我的想法,李莫生见我心意已决,倒也没继续游说我,只是一脸消沉地蹲在角落,彷彿幽魂般。
「这里有些乾粮,大家分着吃,等等休息一下,我来想想晚上该怎么行事。」胡夜语从书房的布包里拿出一袋乾果、饼乾等等之类的食物,分给我和李莫生后,他就把我们推出书房,说要自己好好思量接下来的计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