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是给我化妆的化妆师到了,怕阿公没听到铃声,急急往楼下跑去。
才下楼梯,便见阿公已经开了门,孙蕊笑嘻嘻探进头来同阿公打招呼,身后跟着名二十来岁,染着粉色头发的年轻女孩。
“你怎么来了?”对于孙蕊的突然到来,我惊讶不已。
“给我表姐带路的,她是你的化妆师。”她让开身,跟我介绍身后的女孩,“楚童,二十六岁,目前是专业跟组化妆师,平常都是给明星化妆的。”
楚童瞪一眼孙蕊:“介绍就介绍,干嘛报年龄?”
我和她打过招呼,简单做了自我介绍,带她们上了楼。
楚童与孙蕊两人手里都拖着个大箱子,楚童是那种二十一寸的三层式化妆箱,孙蕊的还要更大一些,是足有半人高的行李箱。
我以为箱子越大应该越重,就替孙蕊将她那个箱子提了上去。没想到入手很轻,里面就跟空的一样。
“这里面是什么啊?”我将箱子靠墙放好,问跟上来的孙蕊。
“你的羽衣呀,棉棉天女。”孙蕊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翻我枕头边上的漫画书。
不要把我正在看的页数弄乱…
还想提醒她,就见她已经开始从第一页看起了,我只好又把嘴巴闭上。
“来,先给你一个发带,把碎头发箍住。”楚童在房间的空地上打开了她的“聚宝盆”,一层层拉开那些我认都不认识的化妆品。
本来我还在想房间的灯会不会太暗了,结果她箱子一开,自带两排led灯,瞬间闪瞎我的眼。
戴好白色兔子耳的发带,我盘腿坐在化妆箱前,等着楚童进一步指示。
“让我看看你的肤质…”楚童说着轻轻掰过我的下颚,在仔细打量了我的脸后,惊叹道,“你皮肤真好。来之前我还有点害怕你这个年纪的小男孩会长青春痘啊什么的呢,结果竟然连毛孔都看不见,还这么白。”
“是吧。”孙蕊趴在席子上,津津有味看着漫画书,一双脚在半空来回踢动,“余棉的皮肤超好的,眼睛也很大很漂亮,小时候我就是这样才会当他是小姑娘的。”
楚童将化妆棉喷湿,简单给我擦了下脸,之后就开始了繁琐的化妆部分。
“我参考唐妆给你化吧,这还是我第一次接这种大型传统祭典的活儿,不知道效果怎么样,先看看再做调整吧…”
“麻烦你了。”我也不懂这些,忙表示她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我没意见。
一开始我还有闲心细数脸上到底用了多少东西,到后来一样叠一样,实在太多,我也懒得数了。
坐着不言不语还不能动,很快就有些犯困,我开始寻找话题,和楚童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原来之前“天女”的妆容都是统筹办公室随便找一个村里会化妆的女孩给化的,看着不丑就行,但因为今年有外国人来拍纪录片,县长都很重视,张叔听说楚童是专业的影视化妆师,就特地把她找了过来。
“一定要让那些外国佬知道什么是天女下凡!”这是张叔的原话。
一时也不知该说我运气是好是坏。
感觉…还是好的吧,万一孙蕊给我化,大概率又是一张“佛光普照”脸。这样一想,我又有些感谢张叔今年的重视。
化了一个多小时,化得我昏昏欲睡,孙蕊都看完了两本漫画,一个人吃着阿公端上来的果盘吃得很开心。
用笔最后勾完嘴唇,楚童满意地退开,叫来孙蕊。
“小蕊,看看怎么样?”
孙蕊闻言从漫画书里抬头,手里还拿着一片苹果。 “我看…”她本是要将苹果送进嘴里,突然整个人都像是被按了暂停键,心情莫名成了忧郁的蓝色。
“什么啦!凭什么一个臭男人化了妆都比我好看,我不服!我不服!”她悲愤地拍打地面,撒泼打滚,“我不承认我连男人都比不过,一定是因为表姐你的化妆技术太高超了!”
我也不懂化妆,分不出好坏,只觉得镜子里的人陌生得可怕。
脸白得跟纸一样,腮红打到眼尾,额上贴着花钿,双颊酒窝的地方点了两点丹色的小圆点,嘴巴也小小的,好似一只绛色的蝴蝶。
我越看越觉得奇怪,有些心烦地别开了眼。
“看来很成功。”楚童淡定从化妆箱里取出一顶超长假发为我戴上,完了简单地替我梳顺,在身后松松束起,“今天没时间了,先戴这顶假发,到祭典那天会给你准备发包,还会戴很多发簪步摇,应该会很重,你要有心理准备。”
现在戴着这顶假发我都觉得头皮有点紧快不能自主思考了,祭典那天竟然还要更过分吗?
张叔你倒也用不着这么拼啦,老外要的就是原汁原味,你这样也太官僚主义了!
“啊啊啊我不活了!”孙蕊还在继续翻滚,“余棉你怎么这么讨厌!你以后再也不是我的好姐妹了,除非…”她猛地坐起身,一脸严肃道,“我结婚你当我伴娘我就原谅你。”
我盯着她,轻轻吐出四个字。
“你有病吧。”
楚童听到这里也有点翻白眼了,冲孙蕊抬抬下巴道:“好了别闹了,把衣服拿出来。”
孙蕊撅了撅嘴,爬起来去开了箱子,小心从里面取出一件套在防尘袋里的白色长衣。
我本来以为“羽衣”只是对神话人物衣着的一种既定成俗的称呼,结果孙蕊真的从箱子里取了件“羽衣”出来。
衣服共分三层,最里面是类似打底衣裤的小褂长裤,第二层是一件面料十分柔软亲肤的长衫,没有什么多余的花纹,只是在衣襟处用银线绣了两只仙鹤。
最外层,也是最豪华的重头戏,外衣整体轻纱制成,袖子垂到小腿,有条长长的大拖摆,而从袖摆到下摆,装饰着满满的白色羽毛,一层叠一层,厚重又仙气十足。感觉穿上它的下一秒,就要羽化登仙而去了。
“这是…”我谨慎地摸了摸那件衣服的羽毛,触感柔软,特别好摸,“真的鸟毛吗?”
楚童道:“据说最开始的那件衣服是用鹤羽做的,但这么多年了,当初的那件衣服早就损毁得不能穿了,后人又相继模仿复制了很多次,这是二十年前复制的,替换成了鹅毛,你将是穿上它的第四个人。”
突然这事就变得神圣起来了怎么回事?没来由地,我心里就生出了一种传承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