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复又转身出去。祈霖等他走开,回脸看看张冲,张冲也是吃惊不小,道:“你说……他真是……为了你来吗?”祈霖茫然摇头,道:“我也不过就是……有什么值得他如此大动干戈?”张冲道:“会不会……?唉,我也不知道!”祈霖心中更是纠结不安,又想他是为了自己而来,又怕他是为了自己而来。
中午去陪王妃一起吃了饭,说起耶律洪础带兵压境的事情,王妃道:“你只管安安心心的,洪础性子虽然冷淡,对你叔叔却是非常尊重。何况还有太后这一层关系在这儿,就算真是为了你而来,咱们好说好商量,应该不会有大的冲突!”祈霖听她安慰,心里仍是忐忑不安,只是不愿惹得王妃揪心,也就扯开话题。
一直到了后半晌,萧震寰忽又进来,道:“真个是为你来的,这会儿跟我父王已经吵起来了!”祈霖一惊起身,萧震寰忙又道:“不过你放心,我们家也不是个好惹的,何况我父王终究是他的亲舅舅,再怎么的他也不敢胡来!”祈霖稍一思忖,道:“你带我出去看看!”萧震寰道:“那也好,不过你千万别出声,只要让他看不见你,也就无可奈何!”
祈霖点一点头,萧震寰携了他手,摄手摄脚走向前堂,张冲轻轻跟在后边。
刚推开后门进去,就听见外边大堂上一个冷森森的声音说道:“舅舅是不肯把他交出来了?”
祈霖一听这声音,浑身就是猛的一震!这些日子来一心一意望着回家,一直不愿想起这恶魔,而今乍然听见,这才倏然发现,内心深处早已被这恶魔烙下印记,就算不去想他,又何尝有一时一刻能够忘记?
萧震寰回脸见祈霖脸色苍白,还以为他心中害怕,忙将他手使劲捏了一捏。那大堂被一道屏风分隔成前后两间,祈霖向着萧震寰勉强一笑,丢开他手静悄悄的凑到屏风跟前,就着两扇屏风之间的缝隙向外一张。只见耶律洪础立在堂下,脸色阴阴沉沉。另有耶律洪欣亦在堂上坐着,看见二哥起身,他也站起身来,一边是他二哥,一边是他舅舅,有心相劝,却不好劝。 再向前望,大堂门口高高矮矮站着几个兵将,杨锐花喇等人皆在其中,自是耶律洪础随身的亲兵首领人等。
王爷背靠屏风坐着,只听他开口说道:“洪础,我不是不肯交他,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他是你舅母失散多年的亲外甥,震寰之所以带他回来,正是因为这个。如今好不容易亲人团聚,你舅母爱的他紧,说什么也不能再让他去给人做奴才。要不这样,我寻十个美貌的奴才还给你,这样总行了吧?”耶律洪础冷笑一声,道:“舅舅也当我是专好男色的了?”王爷道:“你既是不好男色,那么……给舅舅一点情面!你想想,他既是你舅母的亲外甥,再要逼着他给你做奴才,舅舅的这个脸面往哪儿搁?就算是你,传出去也要落个无情无义的名声吧?”耶律洪础道:“我管他什么名声!我也说过多少遍了,舅舅跟他有什么牵扯都与我无干,总之他是我的人,除非我不要他,否则,就算他是王子王孙,也休想从我手里逃走!”
王爷好话说尽,也不由得暗生恼怒,道:“这么说来,是完全没得商量了!”耶律洪础道:“就算舅舅闹到太后跟前,也得把他还我!”王爷冷笑一声,道:“若是我不肯还呢?”耶律洪础道:“那就休怪甥儿无礼了!”忽然向外一摆头,喝道:“给我搜!”
王爷大怒,砰地在桌子上拍了一掌,道:“自当今皇帝以下,还没人敢搜我的宅邸!”耶律洪础道:“那今天就破破例!”
祈霖在里边眼见外边剑拔弩张,心里也不知道是欢喜,是感动,还是苦涩与怨恨,亦或兼而有之。忙要抬步出去,萧震寰一把拉住,悄声道:“你跟我去找个地方藏起来,看看他怎么搜你!”祈霖回头一笑,挣脱他手走了出去,道:“不用搜,我在这儿!”
耶律洪础一回头,眼睛落在他身上脸上,睃了两圈,方重重一哼,先回身走出大堂。耶律洪欣向着祈霖展脸一笑,又向着王爷躬身施了一礼,这才跟着走出。那王爷已气得浑身颤抖,道:“洪础,你真的……为了一个男孩儿,什么都不管不顾了!”耶律洪础冷冰冰的道:“舅父当年为了一个汉人女子,同样的什么也不顾!”王爷道:“可是……你舅母终究是个女人,而……我这甥儿,他是个男人!”耶律洪础道:“我管他男人女人,总之他是我的!”
祈霖听他两人一对一答,尤其最后一句“男人女人”的话,更是心中百感交集!回脸见王妃在萧震寰的搀扶之下正走出来,忙上前跪倒,叩头道:“婶娘与叔叔的万千恩待甥儿此生难以报答,只求上天保佑两位老人家长命百岁,日后……但愿还能有相见之期!”那王妃一把搂住,道一声:“我可怜的儿!”忍不住又失声痛哭。祈霖在她怀里哽咽一阵,方各自忍住,王妃望着堂外的耶律洪础,含泪道:“洪础,他是我的亲外甥,你难道……真的就是铁石心肠?”耶律洪础仰脸向天,冷冰冰的一言不发。
萧震寰压低了声音道:“额娘,他本来就是铁石心肠!不过,瞅着他这样子,断不会慢待了表弟,你也不用这么伤心了!”王妃道:“就算他……不会慢待,终究……”说到这儿,忍不住又哭。祈霖心中酸疼,复又磕了几个头,方站起来。那王妃含悲忍泪,从头上拔下一只银簪,道:“都怪婶娘跟叔叔没用,不能庇护得了甥儿。这枚银簪虽然粗陋,却是我爹攒了很长时间才请人打造,我跟你舅母一人一支。他日……甥儿若是回转家乡,务必……替婶娘向你舅母报个平安!”
祈霖明知落在这恶魔手上,今生今世只怕再难有回乡之期,却不愿更让王妃伤心,伸手将银簪接过,见那簪子材质的确不是十分足色,做工却颇为别致。依稀记得舅母头上常年也别着一支银簪,只不知是不是跟这个一样,想必往事伤心,从来也没听舅母主动提起过。他心中酸楚,忙珍珍重重将银簪收了起来,又向王爷王妃多看一眼,这才咬牙走出大堂。
耶律洪础等他走至跟前,直接伸手抓住他腰送上马背,自己跃身坐到他的身后,这才向着王爷拱一拱手,道一声:“得罪了舅舅!”王爷心中有气,不予理睬。萧震寰却笑嘻嘻的叫道:“二表哥,你可把他看好了,小心别再被人偷走!”
耶律洪础不去理他,用脚一踢马腹,那马即刻奔了出去,众兵将随后跟上。延虎等张冲走至跟前,将手上牵着的一匹马缰递到张冲手上,两个人各自上马,并肩前行。心里就有千言万语,此时也无从倾诉。
☆、第三十五章 (lt;bgt;<a href= target=_blank><a href=" target="_blank"> 文字首发无弹窗lt;/bgt;字)
耶律洪础与祈霖两人一骑,在一众兵将前后相随之下,缓缓穿过大街。沿路百姓眼见他堂而皇之搂着一个少年在怀里,无不侧目以视,耶律洪础混不理会。
延虎挨在张冲身边,道:“你倒心狠,临走还打我一棒子!”张冲一见他面,心中的欢喜实是多过了忧虑,眼见他愤愤不平,也自有些愧疚,撇脸一笑道:“又不是我打的,我见他将你打倒,还差点要跟他拼命呢!”延虎回脸瞅着他,道:“真的?”张冲道:“你说呢?要不是……看见你只是一时昏晕,说什么我也不会跟他走!”延虎这才高兴,又道:“那你们走,为什么不跟我说清楚,说不定……”说到此处,便住了嘴。张冲道:“跟你说清楚,你会跟我们一起走吗?”延虎想了一想,终于还是摇了摇头,道:“我不能背叛大王!”张冲道:“这不就得了!”
延虎瞅一瞅他,低声又道:“这些天……我很想你!”张冲心中一热,道:“我也是!有时候……想想可能再也见不到你,心里……就说不出的伤心难受!”延虎心中欢喜满足,双眼瞅着他咧嘴直笑,张冲瞪瞪眼睛,道:“傻笑什么呀?”瞥眼看见他手上戴着的扳指,又道:“是了,现下见了面,赶紧把扳指还我!”延虎道:“这可不行。这是你自己给我戴上的,我会一直戴着,等回到南京城,我寻一样好东西给你!”张冲还想再说一句,突然脸上一红,又扭过了头。
一行人径直行到城外,城外工兵早已扎起帐篷,耶律洪础径行到王帐跟前,方跃身下马,伸手将祈霖也接了下来,等祈霖先掀帘入账,他才随后进来,阴沉沉的也不说话。祈霖见他不说话,自己也就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