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对视一眼,急忙道:“没有!”
“出去。”
“是。”
“等等。”
“殿下……”
“把你们睡过的,碰过的,摸过的,所有东西,都统统带走,从侧门走,不许经过前庭。”
“是……”
……
文臻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汤团,跨过门槛,笑吟吟招呼燕绥:“汤团好了!”
燕绥从室内转出。
文臻抬眼看他。
他已经取了冠带,散了发,换了一身便袍。
他最近很懒,除非她帮忙,是不会自己做这些事的。
燕绥在案几边坐下,低头见文臻在吹手指,便将她手指牵了,往自己耳垂边凑,这是两人惯常的小动作,文臻的手指顿了顿,依旧在他耳垂上捏了捏,笑道:“你看看这汤团好不好看?”
清亮的汤水泛着晶莹色,漂浮着一个个龙眼大的汤团,汤圆每个都呈五色,芝麻的黑,桂花的黄,猪油的白,猪肉的粉红,青菜的翡翠绿,透过透明粉糯的皮,
可以看见五种颜色泾渭分明,像一簇簇花儿,盛放在清塘玉池。
五色汤圆别处也有,但一般都是五种颜色分开,或者比较大,像文臻这样,能五种颜色清晰分明,那就是绝顶的技巧了。
燕绥看看汤团,又看看她,道:“没你好看。”
也不知道是不是最近得了滋润了些,还是终于长开了,他的小蛋糕儿,近日越发肌肤润泽,眼眸晶莹,总似含着一泊水般,转侧间流光动人,此刻汤团热气氤氲里,她越发显得眉黑目清,粉嫩婉转,绰约雾气里,一双唇粉色绮丽,也像那碗中美食一般诱人品尝。
燕绥的身子,在自己都未曾发觉的时候便缓缓倾了过去。
文臻却含笑起身,十分自然地提前避让开了这一刻的索吻,道:“还有几盘小菜给你开胃。”
燕绥笑道:“夜了,吃不了这许多,来,喂我。”
文臻笑着推他:“你伤的是手指,不是手。想得美。”
她走了开去,走到门边,回头看他,正看见燕绥舀起一个汤团要吃。
她忽然道:“我总觉得季怀远有点鬼鬼祟祟的,他没和你说什么不妥当的吧?” “没有。”燕绥放下勺子,轻轻地搅拌汤水,漫不经心地道,“他告诉了我预言的后半截,据说老大如果不收手,只有六年性命。但我看老大可不舍得收手,特别是太子马上就要吃瘪了。”
“权欲、财富、美人,本就是这世上男人都难以抗拒的东西。”文臻耸耸肩。
她脑海中忽然掠过先前那两个女人向后看她肚子的一幕,突发奇想地道:“还有子嗣,你们男人是不是也很重视子嗣?”
燕绥正要吃,闻言嗤地一笑。
文臻盯着他。
“不,以上这些,最起码,我没兴趣。”
燕绥舀起一个汤团,慢条斯理吃了,文臻嘴唇动了动,最终没有开口。
“尤其子嗣。”燕绥吃完才道,“我为什么要一个小崽子来隔在你我之间,让你把无数精力心血都花费在他身上?他会哭,影响我睡觉,他会到处便溺,脏臭不可闻。他会占据我们的床,让我没地方安睡,他会要你整日抱着,他会……”
“停停停——”文臻听不下去了,竖起手掌,“这是每个婴儿必经的阶段,你自己也是……”
她住了口,因为她看见燕绥放下了勺子。
他没有表情,密密眼睫垂落,像美人开扇掩娇容,遮住藏了万千心思的眼神。
文臻知道自己说错话了,燕绥的童年如此不可言说,她不能揭人疮疤。
静默里,好半晌,燕绥淡淡道:“我大抵是没给德妃娘娘添过这些麻烦,因为我听说我刚生下时险些死了,直接抱进太医院住了三个月。德妃娘娘据说当时也身子不好,三个月后才第一次见我。”
文臻不语。
一个未曾享受过父母和家庭温情的孩子,你叫他如何会期待延续自己血脉的下一代呢?
因为所得太匮乏,所以他一旦遇见自己想要的,就会紧紧抓住,不允许任何人来分享或者掠夺,这任何人,甚至包括他的血脉。
这不是自私,这是贫瘠荒漠童年生涯投射下的阴影,笼罩在他看向芸芸众生的那段目光下。
她叹了口气,问他:“那如果你有了孩子,你要不要?”
燕绥干脆地答:“不要。”
“哪怕是我的?”
燕绥抬眼看她:“你体内的问题还没解决,你不能怀孕。”
顿了顿他又道:“万一怀了,对你不是好事。我不允许你冒这个险。”
文臻望定他,忽然笑了,耸耸肩道:“别说得这么凶神恶煞的。反正我又怀不了。不过,如果以后我病好了,能怀呢?”
“那还是不行。”
“为什么?”
燕绥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也没有再吃汤团,文臻忽然笑道:“怎么不动筷子了?还真想我喂你啊?那行,”她拿过勺子,舀起一个汤团,眼眸弯弯,“来,啊——”
燕绥看她一眼,很配合地张嘴吃了,忽然道:“今天的汤团是单数。”
文臻以前给他做食物,只要是按个数来的,那肯定是双数。
文臻架着手肘,托腮看着他,弯唇一笑,道:“是啊……倒也。”
燕绥抬头,看着她,半晌,他身子缓缓向一边一倾,他却用胳膊撑住,依旧盯着文臻。 文臻并没有避让他的目光,笑道:“殿下,我觉得,需要给你一个教训。”
燕绥直直地看着她。
“你来斜月海峡不是为了寻找那个所谓名医,你是直接来找大皇子谈判的。接下来你可能让我去找那个所谓的名医,你直接去静海,虽然我不知道你打算做什么,但很明显,你要在南齐东堂的海战中插一脚,从中博取一些利益,来要挟或者和大皇子交换,逼他以后老实一点,不要试图给我添麻烦。但是这件事,你从一开始,就把我撇在了一边。”
“你接到了共济盟在苍南不顺利的消息,却不想告诉我,因为你分身乏术,又不愿意我独自去解决;你被窝里有女人,我想你并没打算睡她们,但是你依旧不告诉我,你觉得你自己明白就够了;你认为我不能生孩子,那以后想必我想生也没机会,那是不是什么事只要你觉得,就不能再有我觉得?”
“之前你不是这样的,但是我最近觉得你有在变化,你渐渐不再相信任何人,你的心思越来越难捉摸。这不应该,我们已经是最亲近的关系,我们还要面对太多的恶意,如果我们之间都不能互相信任互相坦诚,那我们要么越来越容易被别人撬动关系,路越来越难走,要么就是最终分道扬镳。”
“所以我想,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吧,你不要再丢下一切,跟着我,护着我,不肯放开我。你该看见我的能力和强大,不需要你掠阵也可以走天下。我不希望西川的事情再发生一次,为了早点赶回五峰山你不惜受伤,我感激你的心意,但是根源在于你不信我会有办法自救。这不行,这有点伤我自尊心。”
燕绥的眼睛,终于慢慢闭上了,脸依旧冲着她的方向。
在他意识彻底模糊之前,他听见文臻声音轻快地道:“其实啊,以上,都是废话。最关键的是……今天老娘特么的,很!生!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