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你那日为了驯服我九死一生,生祭了全身大半精血和一部分元神打入我的体内,侵蚀了我体内魔息的那一刻开始,无论是我们的命,还是利益…都是牢牢绑在一起的。”
“我可以带给你你一切所没有、所不能的东西,无论是与那些自以为是的真神一般近乎永生的生命,亦或是源源不断提升的修为,还是你拘于原灵玉而无法到达的人界,我都可以带着你的意志与目的来往自如,也包括告诉你魔族的软肋与秘辛。”
“魔扇血饮…?” 玄色身影忽而笑得扭曲:“那么神与魔到底由是谁定义的呢?”
“零随,只有胜利者…唯有胜利者,不过好在,我们快赢了。”
“你其实大可不必这么遮遮掩掩,你的错漏不止在这一处,包括你消失的好奇心——”
“你往日的好奇心可不是这样的…乃至于那个丫头最开始就是因为你的好奇心而被发现的真身,不是么?”双臂撑桌,血色的长眸确乎将面前之人满是隐怒的眸中一瞬间闪过的惊愕情绪捕捉无疑:“我起初还想不明白,不过现下突然懂了。”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一个仙或神的死亡是不可逆的,她不仅是在你眼前死的,还是在濯黎、重霄乃至于三清之众眼中死的,她或许是神荼的‘死而复生’,也或许根本只是容貌相似,可就算如此,这世间也许再没有另一颗原灵木可以为她养灵,在未来的某一天再度重生。”
“雩岑已经死了,就跟神荼一样,就像雩岑不会记得玄拓,她就算有下一世也不会记得你一样…”
“你曾一度认为她已经彻底死了,可你暗存的侥幸直到今年春天的那棵树复生,濯黎随之强绑了玄沢的小女儿浮盈逼他交出三清的原灵玉去往人界找寻之时,死灰复燃。”
“你其实早派人暗地里摸清了那次星潮的走向,不是么?”
“下界途径之处百年来几乎被三清派去找寻的人翻了个遍却未有结果,上界一日人界一年,濯黎自初春之时离开上界如今已有两百余日,就是人界的两百余年,如今却同样没有结果,其实那丫头就算复生,肉身难容仙体,也大概率必不可能是人族…所以你今时今日将牌打在了概率最大,也看似最好遮掩的地方——”
“你派人在混虚界对原灵木的走寻调查其实是在遮掩你寻找那丫头的痕迹。”血饮笑着眯了眯眼,面前之人不断变换的脸色确乎坐实了他故作的试探:“你相信第二个原灵木的奇迹,也许那丫头死而复生,就在混虚界的某个地方,成为了某个今年春日新生的魔族。”
“你不会对一个土生土长的人族小丫头感兴趣的…你只需要的是利用她,继而控制离弘将来构建的势力完全在你的掌控之内,你对魔族的调查找寻就会更加深入。”
“可这有意义吗?”衣袂在转身中飞舞,全然不顾面前男人如今早已黑到可以用作幕布的脸色,侧身蜷坐在桌面正中的身影眨眼之间快速扭曲缩小,海藻般的黑色长发柔顺地披露在颈侧,青色的薄纱流仙裙勾勒出曼妙的腰线,伸出的小手故作娇媚,浅眯着杏眸虚虚用指尖缠过男人额侧不知何时垂下的几缕碎发,就连低沉的声线也瞬然变得熟悉而软糯:“阿随,这有意义吗?”
“属于你的那个雩岑已经死了。”
无数次午夜梦回间熟悉而又陌生的杏眸仿佛天真无邪、不染丝毫尘埃地就这样盈盈地朝他笑着,嘴里却说着世间最伤人的话:“是你亲手毁了她本该和顺安稳的一生。”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道泛着金属光泽的黑影从男人的袖口处瞬然射出,毫不留情地不偏不倚直直朝着眼前之人的胸口心脏处射去,那道弯着杏眸始终甜甜笑着的身影却在触及的一瞬只是化作了一片黑红交杂的迷雾,金属深深钉入木质梁柱的闷响在不大的书房内显得尤为清晰,剧烈晃动的灵火映照间,那柄打造的略显粗糙,刀柄处却篆刻着小小芽儿图纹的短刃几乎大半没入木梁之中,可见出手之人浓烈的杀心。
“零随,别忘了,我们是一体的…你杀不了我,同样,我也杀不了你。”
缓缓汇聚的黑红迷雾再度凝实成一个黑红交错的虚影,仿若白日万般澄澈的光明之下,那个始终尾随在身后的,看不清面容也没有面容的影子,面前的身影分明没有五官,轻笑的声音也那样虚实不定,零随却分明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彻头彻尾的嘲弄:“不过这一次…我不会阻止你。”
“那丫头对我,对我们如今已然没有什么意义,如果你喜欢,大可以去找,不必如此遮遮掩掩,我的好陛下…”
“哈…只要她还活着…只要她还记得你…..”
“…不过…终有一日你会意识到…只有我…只有我们,才是最为紧密的利益共同体…”
虚影淡淡嗤笑一声,下一刻便如同瞬然逸散的云雾彻底消失在书房之中,方才略略恢复稳定的灵火轻晃,此间无人,面前唯余的,不过只是那根被再度捡起、静静放在他面前的、已然笔尖枯干的毛笔。
黎明前最深的黑夜不知何时已过,乍起昏暗的天光零零碎碎从紧闭的窗棂缝隙中悄悄探入,天边掠过几只晨飞的白鹤,日夜圜转已过,对于亘古不变的上界来说,又是崭新的一日。
唯梦浮云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