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冬后,畏寒的皇帝几乎停止了室外游乐活动,成日里待在宫殿也挺无聊的。所以他常召喜欢的妃嫔或大臣,伴在寝殿开赏画文艺小宴。
方瑜这个他最喜欢的年轻画家自然也常常入宫,有的时候甚至一连五天消磨在皇宫中。
这天也是,方瑜刚到翰林院待了半个时辰,宫里皇上身边的小太监就来召他入宫侍宴了。
同行的还有张之青,他笑着和方瑜并肩同行。
“这两天宫里都在看什么?”张之青入宫的机会没那么多,他小声向方瑜打听皇帝最近的喜好,提前想出腹稿,也好讨皇帝的喜欢。
方瑜隐晦地说:“冬日百草凋零,不见绿意,人心自然期盼春天百花开的胜景。”
“尤其是早开的迎春花。”方瑜意有所指地点拨道。
张之青谢过方瑜,连忙在心中做了几首描绘春景的诗词,准备在小宴上应景。
和熙帝看了小半个时辰的奏章,把大事料理一下,剩下小事就分派给中书省和尚书省相互督办,再叫门下省盯着这两个部门。
他在冬日里常疲乏困顿,对政事也不大热心,只是勉力维持而已。皇帝让贴身太监喷洒薄荷香水,又问臣子们都到了没有。
丹青为皇帝捶背,笑着答:“都到齐了,诸位大人在西暖阁候驾呢。”
“方爱卿进宫时带新画作了吗?”皇帝笑着问。
丹青见皇帝心情转好,就卖了个关子:“小人也不知,只是听群青那小子说,方大人是两手空空进的宫。”
和熙帝来了兴致,大步走进西暖阁,候驾的八个近臣向他问安。
和熙帝赐座,让臣子们入席,眼睛却一直盯着方瑜看。
方瑜哈--------------/依一y华/哈一笑,轻松地对大老板打趣:“陛下再看也看不出来什么的,臣确实是两手空空来赴宴的。”
“你若是当真赴宴来不带礼物,朕可要把你轰出去了。”和熙帝玩笑道:“朕可不请恶客,尤其是今儿,尚膳局那边特意供了沉香酒。”
众人捧场笑着,席间气氛热烈起来。
方瑜立刻抬手倒酒喝了满杯,装出无赖模样道:“臣这人不馋酒,品一杯就尽够了。”
和熙帝抚掌大笑。方瑜见好就收,把藏在宽大袖袍中的一小卷丝帛取了出来。
丹青殷勤接过呈给陛下,皇帝展开帛画仔细欣赏。
和熙帝问方瑜:“怎么想起来做帛画了?这鹅黄色着实鲜亮,画出来的迎春花也是生机勃勃。”
方瑜回道:“上次沐休,臣带着两个外侄去古董店闲逛,偶然看见两幅帛画。听说是那无状的盗墓贼新进挖了东汉墓,从里面带出来的。只是保存不善,颜色退却严重,但那帛画上的笔法精湛细腻,臣观后学到不少,就起意临摹着作画。”
“再说这鹅黄嫩绿色,是工坊新调制出来的颜料,色正持久,细闻还有清香味。臣就用这新颜料做了幅迎春图。”
方瑜给出了话题,皇帝很喜欢,就让其他臣子跟着进诗。
进诗这事,除非这人是真有罕见的才华,否则就是谁排在前头谁就有优势。
张之青提前知道题目,自然作诗最快,拔了头筹。
皇帝赏给他一块好砚,引得众人羡慕打趣。
其中也不乏有真嫉妒不忿的人,只是面上不敢真怒,就热络地劝酒灌酒,想要让看不惯的人出丑失了圣心。
张之青是游刃有余,片叶不沾身。方瑜是当之无愧的陛下宠臣,谁敢当着皇帝的面给他难堪呢。 热闹后,就是宴饮作乐。又有乐工舞姬、击鼓传花,再来些行酒令和联诗,这就混到下午了。
和熙帝又让人拿来他新收藏的《仕女调琴图》,供臣子品评临摹。
这次侍宴的臣子就没有不擅画的,欣赏完大作就现场临摹起来,希望夺得陛下的赞赏。
方瑜不和这些人争,只是贴在画前,用心学习揣摩,时不时还要和皇帝讨论几句。
等别人临摹一半时,方瑜才动笔,只是画了仕女脚边的猫咪。
等到了皇帝评画时,一位侍读拔了头筹,方瑜的画只得了个有趣的评价。
那位侍读终于得偿所愿,心里有些窃喜。
等到快天黑时,皇帝方才放了众人出宫。
方瑜和张之青一路走着,心里急着想快点回家陪妻子孩子吃晚饭。
张之青却很有谈性,对他说:“柳恩兄给我来信了,说他开春后先让长子过来安置。”
方瑜想起这个同科榜眼,也觉得柳恩十分倒霉。
原来这柳恩刚高中榜眼,回乡后其父就病重不治,不等出仕便开始守孝,如今还在老家蹲着呢。
张之青叹道:“时也,命也。柳恩兄大器晚成,好不容易才出了头,可等他再回京时,下科金榜都要公布出来了。”
方瑜这边也时常能收到柳恩的来信,应该是不想和京城断了来往,又想拉近和同窗的关系。
柳恩那边也听说了方瑜的宠臣名头,这年礼也是不远几百里早早地就送来了,弄得方瑜也有些不好意思。
方瑜家里人手少,哪里能派妥当人远路送大礼。
他只好挑了个近期满意的画作,题上诗,再写一封叙家常亲近的长信,装进一个木匣里,付钱给靠谱镖局送过去。
柳恩收到这画后却觉得很值。
这可是皇帝喜欢的画家所画,平常人哪里能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