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承勉并未解释,径直略过萧枎,将手里那个锦盒给了萧杫的丫头。
萧枎面色一白,她是何时得罪了这位国公爷?
四房的人在一旁看着,都觉心里七上八下的。看卫承勉这架势,根本就是要扫萧枎的面子,难道是卫庄跟卫承勉说了萧枎欠钱不还的事?但光是那件事的话,似乎不足以令卫承勉如此针对萧枎。
不过即便是卫承勉刻意给萧枎个没脸又如何,他的身份摆着,谁也不敢说什么,萧枎再是觉得丢人也只能忍着。
等轮到萧槿时,卫承勉直接给了她一个一尺见方的大锦盒。萧槿刚抱好,卫承勉又将多出来的那个锦盒也给了她,解释说给她的礼格外重是因为要酬谢她救了卫庄一命。
萧槿觉得自己当初其实并没出多大力,有些赧然,屈身行礼申谢。
一大一小两个锦盒摞在一起,萧槿几乎看不清路。卫庄见状上前,将她怀里两个锦盒都接过来,一面稳稳抱着一面道:“你人小,这些东西过会儿我帮你抱回去。”
卫承勉见状心中暗笑,他头一次知道,原来他儿子还有这么热心的时候。
等礼数尽到,卫承勉留下与萧安等人叙话,余人各自散去。
卫庄信守承诺,抱着两个锦盒陪萧槿回去。入院门时,两人说笑间,萧槿问起他是如何认的义父,卫庄解释说卫承勉听闻了他那日跟杨祯等人叫板的事,与他言谈时觉着投缘,爽性就认了他做干亲。
萧槿思量一回,抬头看他:“这样说来,那日的纠纷倒是一件好事。表哥此番认下荣公做义父,往后的路应当会比旁人平顺许多,这比你得案首更值得恭贺。” “这都是你的功劳,”卫庄说着话便径直入了萧槿起居的厢房,“往后你多在我身边待一待,说不得我的运气能再好些。”
萧槿跟在他身后,笑着逗他:“表哥既归功于我,那不如再请我吃一顿?”
“不成问题,”卫庄将东西搁下,回身道,“你想吃什么?”
卫承勉从正堂出来后,便转去寻儿子。他与萧安从前只见过一两面,对萧安的印象不深,今日一番闲谈,倒是觉得萧安这人值得结交。
他方才留心观察了萧槿,觉着儿子眼光不错,萧槿年纪虽是最小的,但举手投足间的那份落落气度,实是令人赏心悦目。
卫承勉听闻儿子还待在萧槿那里,禁不住笑了笑,当下赶了过去。
他将至门口时,正瞧见萧槿送卫庄出来。
卫庄仍旧询问萧槿想吃什么,萧槿有些尴尬,推说方才不过与他玩笑而已。
卫庄看到卫承勉,按住话茬,低头邀萧槿一道往西跨院,萧槿知道卫庄大约是要带着卫承勉去他的住处看看,她觉得她跟这父子两个走在一起很怪异,正想推拒,就听卫承勉在一旁笑道:“哥儿说的是,八姑娘不若跟着一起,也算是尽地主之谊。”
萧槿有些哭笑不得,哪有客人催着主人尽地主之谊的。
不过卫承勉既开了口,她就不好再推脱,只得点头应下。
卫庄含笑道了声“走吧”,顺手拍了拍她的脑袋。
卫承勉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神色自若地拍了人家姑娘的头,那模样一看就是拍顺手了。而萧槿似乎也被他拍习惯了,并没当回事,反倒继续与他说笑。
卫承勉按了按眉心。
罢了,他当没看见好了。
往西跨院去的路上,萧槿在前面带路,卫庄陪着卫承勉在后头走。
卫承勉一面走一面暗暗扯了扯卫庄的衣袖,附耳问道:“你跟那三姑娘有过节?”
“算是有,”卫庄声音转冷,“她这个人,品行低劣。我来之前忘记跟父亲说了。”
卫承勉了然,又低声道:“我适才与萧知府攀谈,有意无意套他的话,我看他那意思,暂时是不打算给女儿定亲的,你可以放心了,应当姑且不会有人把她拐跑的,那咱们做亲的事就可以慢慢计议了……”
卫庄点头,正要开言,萧槿扭头看过来,目露诧异。
父子两个齐齐看向她,齐齐一笑。
萧槿一愣,更觉一头雾水。
这俩人嘀咕什么呢?
卫承勉想起儿子方才在马车上的举动就觉得心酸,觉得儿子见今的日子大约过得紧巴巴的,于是到了西跨院之后,他将卫庄的住处内外仔仔细细查看了一番,然后他发现,状况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糟,但有些地方实在奇怪。
比如卫庄身边只有一个书童和一个婆子伺候着,比如油灯里只孤零零躺着一根短短的灯草,比如本该摆着待客用的点心碟子里空无一物,比他儿子的脸都干净……
卫承勉心里一堵,转头一把拉住儿子的手,沉痛道:“儿子若有什么难处,尽管提出来,不必隐瞒……”
卫庄奇道:“父亲缘何这般说?儿子过得甚好,也不缺吃穿。”
萧槿心道,表哥你快拿出你那预备传家的衣裳给你干爹看看,证明你确实是有钱人。
萧槿这个念头刚转完,就听卫庄道:“我其实有直身的,我给父亲看我端午前做的一件直身。”
卫庄在箱笼里翻了半晌,才从最底层翻出那件天青色的直身。他小心翼翼地拎起,抖开给卫承勉看。 卫承勉拿在手里瞧了瞧,笑道:“这件衣裳还不错,样子和料子都好。”
卫庄深以为然:“我也这样觉得。这衣裳看着就禁得住穿,再穿个十年二十年,大概也不必怎么修补。”
卫承勉吓得手一抖,手中衣裳滑落,被眼疾手快的萧槿一把接住。萧槿将衣裳还给卫庄,郑重道:“表哥收好。”
卫庄拍拍她的脑袋以示感谢。
卫承勉瞠目结舌看着这俩人。
从屋里出来后,卫承勉再度打量儿子一番,握住儿子的手,面上神色一言难尽:“等会儿我让小厮给你封五百两现银来,你先去置办几身衣裳。”
卫庄看了萧槿一眼,思量片时,点头应下:“还是父亲考虑得周到,那件毕竟是夏装,眼看着到了年关了,我也该去做一件像样的冬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