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着四弟这回伤得不轻,”卫启沨目露忧色,“我走后,四弟可要仔细调养,切莫留了什么病根才好。”
卫启濯笑道:“多谢二哥存候。”
两人说话间,萧槿过来给卫启濯送老鸭汤。
“厨房今天做了山药枸杞老鸭汤,”萧槿拿一个青花卧足碗给他盛了一碗,“我觉得味道很好,听说这个滋补,就来给表哥送一份。”
一旁的卫启沨不知想到了什么,神色古怪地问道:“山药枸杞老鸭汤?”
萧槿奇道:“是啊,有何不妥?”
卫启濯本觉得没什么,但经卫启沨这么一问,低头看向面前的肉汤,细细一想,低笑出声。
山药益肾健脾,枸杞滋肾益精,鸭肉滋阴养肾。
全是补肾的。
果然很滋补。
卫启濯笑了须臾,低头喝汤。
“敢问八姑娘,”卫启沨看向萧槿,“我可以分一杯羹么?” 萧槿瞧见两人反应,越发莫名其妙。她诧异地看了卫启沨一眼,点头道可以。
卫启沨坐下等着小厮取碗时,卫启濯问道:“二哥不是急着赶路么?”
“那也不急在一时,喝了这碗老鸭汤再走也不迟。”卫启沨说话间转向萧槿,与她说起了要回京的事。
萧槿知道卫启沨此番回京一定是卫承劭的意思。卫启沨是二房长子,祭祖是绝少不了他的,无论他多想继续跟卫启濯在这里耗着,都必须回去。
在这个上头,卫启濯就要松泛一些,因为他是大房次嫡,上头还有一个卫启泓,兼且卫承勉偏爱他,对他就纵容一些。
不过萧槿想起卫启泓那个国公府嫡长子,就禁不住看了卫启濯一眼。原本按照嫡长子继承制那一套,卫家的爵位是落不到卫启濯头上的,因而卫家几位公子里,如今按说最得势的应该是卫启泓。但因为卫承勉偏爱幺儿,看风使舵的众人也半点不敢轻忽卫启濯这个声名尚不显的次嫡。
卫启泓出门的排场一直很大,镇日前呼后拥,身边从不乏阿谀趋奉者。
但卫启泓注定与爵位无缘了。萧槿前世在国公府住的那十年里,对卫家的每个人都有一个认识,卫启濯虽则手腕狠辣,但是非恩怨分得很清楚,萧槿从前对他心存畏惧,但并非厌恶。
而卫启泓的一些行事作为,就令萧槿觉得这位贵公子的劣根性不浅,最后落得那般田地也是不冤枉。卫启濯与这个兄长的关系一直不好,后来更是彻底决裂。
萧槿不知道卫启濯与卫启泓之间究竟有什么难解的仇怨,以至于同母同父的亲兄弟最后闹成那样。但她觉得,卫启泓如果聪明的话,就应该跟自己胞弟和和气气的,因为他再多长出十个脑子也斗不过他弟弟。
萧槿又禁不住想到了傅氏、温锦等人。她忽然想,她如果明年能入京,怕是就要跟前世那些与她恩怨难解的人重见了。
卫启沨斯斯文文地喝完了一碗山药枸杞老鸭汤,起身致谢,跟着又对萧槿道:“八姑娘每回来,都能看到我四弟恹恹的,我觉着他怕是伤得不轻,可惜我不能完成大伯父的嘱托带他回京了,八姑娘多费心。”
卫启濯如何听不出他这堂兄是暗指他在萧槿面前装相,他有些心虚地看向萧槿。
萧槿若无其事地笑道:“这是自然。”
卫启沨看了堂弟一眼,转头再度与萧槿称谢。他临走前,见萧槿坐着不动,开言道:“八姑娘不送送我么?”
萧槿一顿,起身将他送到屋外,叉手行礼道:“雪天路滑,阁下慢走。”
卫启沨却没有跟她客套,反而忽然道:“萧大人的升迁之事应当不会变,八姑娘安心。另,这些时日承蒙看顾,明年八姑娘与双亲胞弟抵京之日,在下当亲往迎候。”
萧槿摇头道了声“不必”,寒暄几句,回身欲走时,卫启沨轻声道:“我那日让六姑娘领着路寻了一家铺子,定制了两枚戒指,只是我昨日使人去问了,伙计说尚未做好,目下看来,我走之前是取不出戒指了。烦请八姑娘届时帮我取了戒指,异日抵京后,我会亲去贵府取,并赠上谢礼。”
“四公子不是还留在此么?可以让四公子捎带回去的。”
卫启沨笑道:“四弟腊八前是必定会返京的,否则大伯父可真要急了。我昨日得知那两枚戒指才赶制出一半,便与伙计说消停做,费工夫不要紧,要紧的是做得细致一些,故而我觉着腊八前恐怕难做出来。”
萧槿暗暗扯了扯嘴角。不用问,那两枚戒指肯定是卫启沨给他跟温锦做的,只是这俩人的情侣戒指让她跑去取,这叫什么事儿。
“八姑娘不开言,那我便当八姑娘默许了,”卫启沨朝她打恭,“我这便将票据跟余款交于八姑娘。”
萧槿断然摇头道:“还是不了,我忘性大,回头恐抛诸脑后了耽搁公子的事,要不公子留个人在这里等戒指做好然后带回京。”
卫启沨顿了一顿,叹息道:“也好。”
将入腊月时,卫启濯心里有些焦躁。因为就他打探到的消息来看,吴氏那日确实是跟季氏议亲去了,但眼下季氏还没去跟吴氏回话,不知是否是想等萧安回来再商议一番。
原本他是想继续留在萧家的,但他的伤已经痊愈了,他父亲催他回去的书信一封接一封地飞过来,他脸皮再厚也只能撑到腊月初了。
十一月十八这日,萧槿来给卫启濯送药膏时,季氏身边的丫头拿了几块料子来让萧槿挑选正旦新衣的花色。萧槿选了个紫曲水的纹样,但卫启濯觉得鸾凤穿花的纹样更好。
萧槿问及原因,卫启濯道:“紫曲水又名落花流水,你大过年穿个落花流水是想作甚?”
紫曲水即以单朵亦或折枝梅花或桃花,与水波相佐构成的纹样,正应了“桃花流水杳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的意境,极富诗情画境,因而紫曲水又名落花流水。
萧槿难得想要文艺一次,依旧指了紫曲水,道:“这个落花流水多有意境,又不是打架的那个落花流水。” 卫启濯转头看她:“你跟人打过架?”
“打过啊,小时候跟间壁的小女孩儿打过,不过她家早就搬走了。”
卫启濯对着眼前粉妆玉琢的半大少女看了几眼,不可思议道:“你……还跟人打架?为何?”
“其实也不算是打架,就是拌了几句嘴,她伸手就来挠我的脸,我拽她手的时候她又来踢我,踢不着就低头来咬我,就这么杠上了,”萧槿坐下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她比我小一岁,我又学过一些防身的招数,我没几下就把她按地上了。”
卫启濯闻言失笑。
“她母亲来拉架的时候,见她女儿灰头土脸的,还瞪我呢,”萧槿撇嘴,“说什么我比她大,应该让着她云云。我最讨厌这种不分青红皂白就嚷嚷着叫大的让小的了,难道我年岁比她大就活该受她欺负?有些孩子天生顽劣,就该吃个亏长长记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