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潾很有些急躁,一见卫启沨落座,便开言道:“卫公子思量得如何了?”
卫启沨斟了一盏茶,微微笑道:“不瞒殿下说,其实殿下的堂兄前阵子也来找过我。至于是哪位堂兄,我想不必我多言。”
话里的意思很明白,他说的是楚王朱济。
朱潾拳头一攥:“我早知道他不安好心,就没打算在武昌府安生待着。”
“不过我婉言谢绝了,卫家向来不掺和这些,殿下想来也是知晓的。故而殿下这边……”
朱潾眼看着他也要被婉言谢绝,即刻道:“卫公子想要什么?权势地位,金银美人,我都可许诺,他日必当兑现。”
“我想要什么,”卫启沨笑了一笑,轻轻自语,“我想要的,得我自己去挣。”
卫启沨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朱潾未能听清楚,笑问道:“卫公子在说什么?”
卫启沨一笑:“没什么。”
“那我说的事,卫公子是不是再考量一下?”
卫启沨呷了口茶,沉吟半日,浅笑道:“并非不可。不过我将来恐怕也有需要殿下援手的时候,唯望殿下届时能帮衬一二。”
是日当晚,四房一干人等抵京。
萧定又在聊城待了两年,上下打点,终于在今年平调入京。萧嵘兄弟几个的户籍也是在京师这边,之前跟萧岑一样,都是寄籍考试。因而如今萧峥与萧嵘兄弟两个正赶上今年顺天府的乡试。
萧嵘听闻他的小堂妹跟卫启濯定亲的消息后,惊得半晌回不过神来。他总觉得卫家的人都不好打交道,卫启濯脾气尤其怪,上回他卷烤鸭丝时就掉了几块鸭肉,就被他点名说了一通。
不过这门亲事对他而言也算是好事一桩,卫启濯将来成了他堂妹夫,他也与有荣焉,回头说不得还能倚靠一二。
萧槿原本打算看会儿书去安寝,闻听丫鬟说四房到了,季氏让她去见四婶和三个堂姐,便重新收拾了一番,领了两个丫头往花厅去。
萧榆一看到她现身,就起身上前一把抱住她,几乎又哭又笑:“啾啾,终于又见着你了……”
冯氏在一旁瞪她道:“松手,你那像什么样子!”
萧榆揩了泪,改为拉住萧槿的手,笑道:“听说你跟卫四公子定亲了,我真为你欢喜。”
萧槿与萧榆重逢,一时也红了眼眶,跟她叙旧几句,正想拉她坐下,一转眼就看着坐在椅子里闷声不吭的萧枎。
萧榆见萧槿打量萧枎,凑过来小声道:“你先不要跟她说话,她如今跟个炮仗一样,一点就着。”说着话又抿唇笑道,“不过你可是未来的卫家少奶奶,谅她也不敢给你不痛快。何况,她原本就怕四公子。”
冯氏见萧榆跟萧槿嘀嘀咕咕的,再三跟萧榆使眼色,但萧榆视而不见,末了还是季氏示意萧槿今晚可以先拉着堂姐去她院子里歇息。
萧榆一出来就深吸一口气:“今年乡试,两个哥哥若是再考不上,又要等三年,这若是一直考不上,可如何是好。姐姐的婚事又那样……”
萧槿目光一动:“三姐怎么了?”
五日后,卫启濯坐在书房里看书时,明路敲门进来,在他耳畔如此这般低语了好一阵。
卫启濯搁下书卷,忖量片时,轻笑一声。
萧槿与他说过那件事后,他趁着祖母前来探视他的机会,私下里询问了那枚羊脂玉戒指的来历。
年湮代远,祖母想了半晌才记起来这么一桩事。祖母与他说,那其实是卫启沨送给卫韶容的生辰礼,因卫韶容戴着不合适,这才让她转送给萧槿。祖母的说法,后来也在卫韶容那里得到了印证。
祖母跟卫韶容显然没有说谎,那么这就是卫启沨故意设计的。卫启濯如今几乎可以肯定卫启沨对萧槿别有所图,只是中间有些关窍连缀不起来。
并且,卫启沨似乎去见了朱潾。卫启濯觉得,以卫启沨的眼光,应当不会看不出皇帝根本没有易储的打算,不论是朱潾还是朱济,都成不了气候。 卫启濯轻叩桌面,凝思迂久,忽而笑道:“我仿似有些懂了。”只是萧槿那件事还是有些头绪不清。
明路正要劝说卫启濯风寒才好了些不要太过劳累,低头一看桌上书卷的封皮,发现是一本词话,当下惊道:“少爷,这离秋闱可没几天儿了,您还看闲书?”
卫启濯轻叹道:“也不能总看正经书。”
明路心道我怎么觉着就没见您看过正经书……
“过来,”卫启濯招手示意明路上前,正要开口,临了却又止住,摇头道,“这种事好像不该问你,等我换个人问问。”
明路一愣:“少爷想问什么?”
乡试共分三场,每一场考三天,均需提前一日入场,初九为第一场,因而考生初八就要赶赴贡院入场。
初八这日,卫启濯打点了行装,预备出发。
今次府上赴考乡试只卫启濯一个,旁的要么已经过了,要么年纪尚小,火候未到。
卫承勉觉得他比儿子还紧张,拉着儿子再三交代,无非是细心沉着之类的话。
傅氏听儿子说要去送送卫启濯,嗤笑道:“他以为他侥幸两次在皇帝面前露了脸儿,就了不得了么?依我说,他难考上。你还真给他脸。”
傅氏始终认为卫启濯不过是个绣花枕头,连她儿子一根手指头都及不上。
卫启沨叹道:“母亲,儿子说了很多回了,不要小瞧四弟。”
傅氏不以为意,笑着挥挥手:“成成成,你说的都对,去吧,给他做做脸也算是咱们仁至义尽了。”
卫启沨摇摇头,回身往大门去。
卫承勉立在大门□□代了半晌,见儿子只是不住往远处张望,忍不住打他一下:“我适才说的你都记住了么?”
卫启濯连连点头:“嗯嗯嗯。”言罢继续张望。
卫承勉知道儿子在等谁,鼻子里哼了一声:“考得不好,我看你有什么脸面娶媳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