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兴帝缓了一缓,只是阴着脸训斥了丰煦一顿,转头又命噤声半晌的杨氏将朱璇带走,随即上马,率众往南苑折返。
朱璇走之前,回头望了马背上的卫启沨一眼。卫启沨一身轻便曳撒,飘洒飒然,容色淡淡。
这个世家公子才貌双全,却迟迟没有娶妻,正好她也到了嫁人的年纪了……朱璇抿唇。
她瞧着月窟仙枝一样的卫启沨,越发动了心思。但驸马历来是自小官甚至平头百姓家中遴选的,一个前途大好的世家公子是不可能给她当驸马的。
朱璇又瞥了卫启濯一眼。卫启濯无论容貌气度都胜过卫启沨,但人家已经成婚了。
朱璇心中沮丧,低垂下头。她母亲与她说回头就要为她遴选驸马了,但她用脚趾头想想也知道,到时候挑出来的驸马必定比不过这些皎皎公子。她今次跑过来,除却对围猎好奇之外,其实也是想来看看卫家公子的,她镇日闷在宫里,这种机会于她而言实在太难得了。
朱璇思想间,脑中灵光一闪,又忽然想,凡事无绝对,卫启濯成婚了,但卫启沨那头是不是还是可以试一试的?
永兴帝原本还打算设宴酬和一番,但如今全没了心情,到了南苑,让众人行了礼,便表示可以散了。
永兴帝转头将女儿领到左近偏殿,迎头呵斥了一顿,又要将她禁足三月。朱璇忙求饶,表示下回再也不敢了,又低声道:“父皇,女儿知错了,父皇不要生气了……女儿想跟父皇说一件事。”
永兴帝冷笑:“一句‘知错了’就想揭过?今日若非你运气好,说不定你的小命就不保了!”
朱璇咬着嘴唇道:“父皇,女儿今日跑去猎场,也是有缘由的啊。” “你还有理了不成?”永兴帝气极反笑,“那你倒说说,你有什么缘由?”
“女儿是去看一个人的,”朱璇踟蹰道,“就是荣国公府的二公子,女儿之前就见过他……”
永兴帝蹙眉道:“你一个深宫公主去哪见他?”
朱璇抿唇:“就是有一年万寿圣节的时候,在午门外,他似乎在等人,我出宫时撞见的……父皇不要计较这个了,女儿想问问父皇,届时为女儿选驸马的时候,能不能让卫二公子也……”
永兴帝拂袖道:“你不要动这个心思,绝无可能。”一旦做了驸马,本人与近亲便相当于断了仕途,这对于卫家那样的门庭来说,实在是不可接受的。何况,让一个煊赫权门的世家子来做皇家女婿,这本身就不合惯例。
朱璇又恳求半晌,但父亲始终无动于衷。她想想自己回头要嫁给一个并不如何出众的小吏之子,蓦地哭道:“当公主一点也不好,还不如当个世家女……”
永兴帝忽然恼道:“闭嘴!自今日起,你老老实实待在长春宫,不得踏出半步!”言罢,回身出殿。
朱璇委委屈屈地抹了半晌泪,攥了攥拳头。
虽然她父亲的态度绝然,但似乎也不是全无法子的,她适才就忽然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众人打南苑出来后,丰煦要请卫启沨去吃酒,被卫启沨婉拒了。丰煦再度出言对卫启沨表示了感谢,卫启沨摆手道不值什么,旋玩笑似地道:“兄台若是真想谢我,不如邀我去贵府一坐,我还没去过贵府几回。”
丰煦一怔,跟着拱手道:“这个自然好说。”
卫启沨端量丰煦一眼,目光幽微。
萧槿虽然缺失了部分往生记忆,但是不知道看到丰煦,会不会觉得眼熟。
卫启濯跑马半晌,又没吃什么东西,回府的路上,便拉着萧槿半道拐到了酒楼。
两人坐在雅间里点了几样小菜,闲谈时,卫启濯推了一碟火熏肉给萧槿。
火熏肉其实就是火腿,是猪后腿经腌制后制成的精制肉。萧槿低头夹肉片时,发现有好几片连在了一起,嘀咕了一句“竟然没切开”,就见对面的卫启濯拿起一个空碟子,用公筷将那一长段夹给她,让她直接就着碟子吃。
萧槿刚要执箸去夹,他又夹了两个鹌鹑蛋搁到了她的碟子里,不知是有意还是无心,他分别将两个蛋放到了火腿的两端。
两个蛋中间夹着一根火腿。
萧槿低头望着碟子里的这个造型,有点下不去口。卫启濯见她迟迟不动筷,不解道:“怎不吃?这一家的火熏肉跟鹌鹑蛋都好吃得很。”
萧槿抬眼见他神色坦然,觉得可能是自己思想太不纯洁,夹起火熏肉张嘴咬了一口。
“好不好吃?”卫启濯微微倾身。
萧槿听他语调微扬,一顿抬头,瞪他道:“你故意的!”
“故意什么?”
萧槿觉得他可能是在报之前那回她假作看不出他吃醋的仇,但他一脸清纯的模样,她纵然追问,他也不会承认的,只好默默咬了一口火熏肉,岔题道:“你方才说卫启沨为丰煦说情,你说这是为什么?对了,之前弟弟还与我说,卫启沨在举业上头指点过丰煦,但我不记得前世卫启沨跟我提过他与丰煦熟稔的事。”
卫启濯忽然盯着她道:“你是不是对他说的话都记忆深刻?”
萧槿一愣,心道这家伙果然不讲理,嘴上逗他道:“好像真是这样,你说怎么办?”
卫启濯意味不明地看她半晌,道:“还能怎么办,回去再说。”跟着又道,“兴许,卫启沨是想利用丰煦什么。只是与这一段相关的正好是你缺失的那部分记忆,所以你不知道。”
萧槿点头:“有可能。”
“那换姿势的事,今晚践行一下?”
萧槿嘴角一抽,这话题转得也太生硬了。 她当着他的面用筷子尖戳破了一颗鹌鹑蛋,表示自己月信似乎快来了,可能不太方便。
卫启濯瞧见她这举动,忽觉胯-下一凉。
萧槿说着话,却又禁不住沮丧。
她算算日子,她跟卫启濯成婚已经一年多了,但却迟迟没有怀上孩子。卫老太太那边虽则没说过什么,但她也能察觉出,老太太心里是殷切盼着曾孙的。
她跟卫启濯请大夫来看过,大夫说他们两个都没什么问题,只是兴许时机没撞对,另就是她有些宫寒,不易受孕。大夫给开了些药让姑且吃着,因而萧槿这阵子一直在调理。
她如今也不过十七八的年纪,其实自己并不太急,只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她也不得不为生孩子的事早做打算。
时光荏苒,转眼间又是一年除夕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