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节(1 / 2)

沈妈妈躬身应下。

萧槿眼下觉着自己已经离昏厥不远了。卫启濯方才出来两刻钟后她才破羊水,之后见红时,她已经被宫缩折腾得满头冷汗了。

如今三个时辰过去,她宫口也才开了六指,尚不能开始用力,她想想受这么大罪居然还没开始生,就觉得崩溃。

她从前觉得自己在心理上还是十分独立的,不会去依赖一个人,但是如今她却发现自己之前太天真,实质上不是她不会依赖,而是从前没有出现一个能让她依赖、值得她依赖的人。

也不知从何时起,她开始依赖卫启濯,依赖到晚上睡觉抱着他才能踏实,哪天没有窝在他怀里蹭一蹭撒撒娇都觉得这一天不圆满。

眼下疼痛潮水一样袭来,她已经分不清究竟是哪里在疼了,只是觉得浑身都浸透在无边的痛感里。每次觉得自己要麻木的时候,疼痛总能再一次激得她一个激灵,让她的痛觉更敏锐一些。

她发现自己居然红了眼睛,无数次朝着门口张望,几度张口想要让稳婆将卫启濯叫进来,但都没发出声音。

她知道她但凡开了这个口,卫启濯必定会不顾一切地冲进来,但稳婆不让他进来也是有道理的,何况他陪在旁边的话,她也不一定就能更好受些,让他看着她受罪也只能加深他的难受。

萧槿深深吸气。

她一定要将孩子平安生下来,这是她期待已久的孩子,她怀胎十月辛苦孕育的孩子,她拼尽全力也要将孩子娩出。

萧槿在里面待了多久,卫启濯就在外面守了多久,到了晚间也不去用膳,卫承勉拽都拽不走。

“你杵在这里也不顶什么用,”卫承勉叹道,“她这是头胎,且得熬着,等孩子出来估计都明天了。届时你又要招呼刚落地的孩子,又要顾着老婆,现在不吃些东西,仔细到时候没有气力。”

卫启濯一双眼睛仍旧盯着产房的门扉:“啾啾没出来,儿子怎会有心绪用膳,儿子已经答应啾啾在外面寸步不离地守着了。她如今正受苦,说不得何时就让稳婆来唤我了。”

卫承勉见儿子一双眼眸布满血丝,心疼不已:“你近来为着你祖母的事已是殚精竭虑,总是如此,怎能吃得消?”

卫启濯长叹道:“父亲不必劝了,我意已决。”

卫承勉也知儿子执拗,亦是长叹一息:“那你坐着总成了吧?我命人去给你掇一把椅子来。”

是夜,卫启泓归家来后,听闻弟媳还没把孩子生下来,哂笑一声道:“依我看,说不定是难产,我听说有些妇人生个孩子能熬上两三天,最后力竭而死或者胎死腹中的不在少数。”

他见一旁的秀娘默不作声,忽然攒眉道:“你是不是与我说她怀的许是个男孩?”

秀娘怯怯点头:“妾曾见过四奶奶的孕腹,四奶奶肚子偏尖,瞧着是怀男之兆。”

卫启泓眉毛拧成了疙瘩:“这种怎能做得准?”说着话又沉了脸,“怎的你这一两年间肚子都没个动静?”

自打秀娘生了个哥儿之后,就没再生过一儿半女,他以为秀娘是个好生养的,原本还想指着她多添几个儿子的,谁想到之后这般不济。

秀娘赶忙跪下:“是妾不好,少爷消消火。”

她低垂着头,根本不敢抬头去看卫启泓那张越发阴冷的脸,她不知道卫启泓这是又想到什么不满之处了。

她不过是个妾,卫启泓对她动辄打骂,半点不念她生了个哥儿的恩情,兼且因着这一两年间她未再有所出,卫启泓便对她越发冷淡,她的日子实在不好过。她有时候想,真是同人不同命,四奶奶即便多年未有身孕四少爷也宠她宠得眼珠子似的,只恨不能捧在手里随身带着。

而她过的这是什么日子,虽则之前她就做好了给人当妾的准备,但却是没想到卫启泓是这般刻薄寡恩之人。莫说国公爷不喜卫启泓,她这般柔顺好性儿的人,这么些年下来都对卫启泓无甚感情。

卫启泓见秀娘又红了眼眶,愈加烦躁,挥手命她滚出去。

等屋内只剩他一人,卫启泓来来回回踱了少刻,唤了来升进来,吩咐随他去一趟昭文苑。

经过上回射熊之事后,来升便越发惧怕卫启泓,如今听见卫启泓忽然要去卫启濯那里,也不敢多问,答应一声,招呼外头守着的两个小厮,为卫启泓打着灯笼,往昭文苑去。

已是三更天了。卫启濯目不转睛地盯着产房的门,许久未动。

他方才实在没忍住,起身就要冲进去看看萧槿的状况,结果被父亲一把拽住,最后相持半晌,父亲派了个丫鬟进去探问了一番,得知如今萧槿已经宫口全开,正在往外娩出胎儿, “宫口都已经全开了,胎位瞧着也正,你耐着性子等着便是,”卫承勉沉容道,“还是你认为在收生这等事上,你比稳婆在行?说不得她正使力娩出,你一进去,就全打乱了。”

卫启濯几乎是跌坐在交椅里。

他眼下脑中思绪纷乱,眼前不断闪现光影交错的画面,总觉得这种提心吊胆的煎熬十分熟悉,仿似他从前经历过一样。

那种整颗心都被狠狠攫住的压迫窒闷感,令他几乎喘不上气来。

卫承勉见儿子脸色发白,惊了一下,问他怎么回事,然而儿子只是低着头不答话。卫承勉要拉他去看大夫,他直是摇头:“儿子无事,父亲宽心。”

知子莫若父,卫承勉怎能瞧不出儿子的异样,他儿子平日里极少失态,即便失态也不会这般。

卫启濯摇头站起,正要再命丫鬟进去问问,就听卫启泓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我看启濯也不必过于忧心,妇人产子这种事也是由天不由人的,该顺顺当当生下来怎样也能顺当,该……”

卫启濯知卫启泓要说的不是什么好话,不待他说罢,便面色骤冷,倏然几步上前揪住卫启泓,一脚踢在了他膝盖上,卫启泓痛呼一声跪倒在地,正对着产房的方向。

卫启泓是来看弟弟的笑话的,因为他听说当初秀娘生产时并没有耗这么久,所以认为萧槿这是难产了,他原本是来看稳婆匆匆跑出来询问保大保小的戏码的,结果赶到这里一看,弟弟竟还在外头等消息。

能刺他这个弟弟的机会实在是不多,所以他张口就说了句风凉话,谁晓得卫启濯脾气这么暴。

卫启泓至今都记得上回被卫启濯毒打的仇,一直引以为耻。他比卫启濯年长好几岁,到头来居然被他揪着打,心中实是不甘,如今又被他一脚踹在地上,当即便窜起来,抬脚就要踹回去,却不想卫启濯灵巧闪开,反手又一拳打在了他脸上。

卫承勉原本想上前制止,但提起步子又顿住,冷着脸挥手示意小厮上前将两人拉开。

卫启泓阴恻恻瞪着弟弟。祖母如今病重,若真有个什么不好,那离分家也不远了。分家对他来说算是好事,他原本就是这国公府的未来主人,分家另过他倒能更自在些。

等将来父亲也不在了,他就能让卫启濯滚出国公府了。

“我看启濯还是应当收敛一些,弟妹如今还在产房里待着,”卫启泓讽笑道,“还是为老婆孩子积点德的好。”

卫启泓话音未落,就见一个稳婆急匆匆地跑出来,连行礼也顾不上,朝着卫启濯急道:“少奶奶要见您。”

卫启泓无声冷笑。

到了这个时候忽然要见他,八成是挺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