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护人员和警方也进去了现场,押走人犯,给孩子检查身体,做案件记录,维持秩序,整个走廊都忙成一团。
范阳洲正要配合警方去做笔录,他走了几步,突然皱皱眉,回头看被血污染的静悄悄的等候室。那里仿佛刚刚割断了一根琴弦,空气中回荡着微妙的残音。
之前在隔壁,有物理的阻隔,加上场面混乱精神紧绷,他听得不太真切。可如今他走进了这个领域,开阔无阻,心头那股不自然的感觉越发强烈。
他想都没想,跨过了封锁线,走进等候室。如同一只以气味辨别踪迹的动物,径直走到了角落,蹲下身去拉开了柜子。
柜子里,一个小孩子抱膝坐在那里,愣愣地和他四目相对。
怎么这还有一个孩子?
那孩子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仿佛只是一个最终被找到的藏猫猫游戏。
范阳洲咽了咽唾沫,伸手,道:“别害怕,坏人已经不在了,我带你出去。”
对方默默地抱着膝盖,不说话。
范阳洲迟疑了一阵,不知道这个年龄的小孩子对他的话能理解多少,心想是不是叫老师过来会比较好。
他一错神,孩子突然伸出手,牵住了他的一根手指。
范阳洲松了一口气。他把孩子抱出来,用手掌遮住了他的眼睛,道:“现在开始躲猫猫,等你睁开眼睛的时候,就能看到爸爸妈妈和老师了。”
小孩子乖乖地点了点头。
范阳洲小心翼翼绕过飞溅的血迹,绕过地板的一片狼藉,把小孩抱出了现场。
警察看着他怀里的这个孩子,十分惊奇:“怎么还有一个?”
范阳洲道:“他躲在柜子里,应该是没被发现。不过,不知道他看见了多少,我建议还是安排一下儿童心理辅导。”
警察去叫肖潇:“肖老师!这是你们班的孩子吗?”
肖潇走过来,仔细看了看,道:“这应该是小班的小朋友,不是我们班的。”她很快就被一大堆心急如焚的家长淹没,在人群中口干舌燥解释个不停。
范阳洲也扭头看了一下怀里的孩子,的确,这个孩子似乎比之前那三个小朋友还要小一点的感觉。他由于工作原因,不太接触得到小孩子,对儿童的生长发育没什么概念,心想,这孩子怪不得也不太说话,没准都还没到会说话的年龄。只是他居然没哭,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如果突然吵闹起来,这么小的孩子,真不知道会被怎样对待。
人群中突然有一个年轻女性冲了过来,从范阳洲手里接过孩子,连声道:“谢谢谢谢。”
范阳洲不太搞得清楚对方是孩子的老师还是妈妈,只是孩子伸手就要让对方抱,于是松了手。
女性拍了拍孩子的背,对他谢个不停,“真是多亏了您,谢谢谢谢,没想到这孩子跑到等候室去了,吓死我们了。”
范阳洲笑笑,道:“孩子没事就好,只是不知道有没有目击到案件过程,我建议还是做个心理辅导……”
“好的好的。”对方抱着孩子,摸了摸孩子的头,柔声道:“小初,还不谢谢叔叔?”
半晌,那孩子才小声地说:“谢谢叔叔……”
原来他是会说话的啊,范阳洲恍然大悟。
女性抱歉地对他笑笑,道:“这孩子认生,不好意思。您是塔里的向导吗?可不可以留个联系方式,我们跟您送锦旗。”
范阳洲道:“举手之劳而已,况且……”他看了一眼地板上还未干透的血迹。
不远处指挥员叫他,“范组长,你来跟我们做一下笔录!”
他抱歉地笑笑,对女性说:“失陪了。” 张婷把小初抱出医院大楼,走到幼儿园大巴停的空地旁,把孩子交给叶矜,叶矜吓坏了,立刻伸手接住。
张婷叉着腰,道:“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我这正忙着呢,你也不看看,尽给我找事儿……”她周围围满了小孩子,一个个小手直往她眼皮子底下伸,“张老师,我要去嘘嘘!”“张老师我也要去!”
“张老师!浩浩摔倒了!”
“张老师!我的小红花掉了!”
张婷听得一个头变两个大,道:“好好好,一个一个来,谁要去嘘嘘的,排队站在老师后面。”
叶矜不好意思地看着她,说:“抱歉抱歉,我给你赔不是,下个礼拜我请你吃饭,好不好?”
张婷问:“那边是有洪水猛兽还是怎么的,非要让我去?”
叶矜眼睛都不眨一下,“我晕血。”
“听你鬼扯。”张婷立刻道。
叶矜赔笑,“不要生气了好不好,来,小初,让张阿姨不要生气了。”
张婷和他住在一个小区,小初没上幼儿园之前就老麻烦她了。
“是姐姐!”张婷立刻叫道。
小初张张嘴,奶声奶气地说:“婷婷姐姐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张婷摸了摸小初的脸蛋,对叶矜翻了一个白眼,道:“看在小初的面子上。”她领着孩子去上厕所了。
叶矜的心脏现在还砰砰砰一阵乱跳,他把小初搂得更紧了,低声道:“没事了没事了。”
小初两只软绵绵的小手紧紧环着他的脖子,小声哽咽道:“爸爸,我害怕……”
叶矜拍着他的后背,道:“别怕,爸爸在这里。”
小初不开腔则已,一开腔,话跟坏了的水龙头里的水似的,源源不断刹也刹不住。“我,我想自己去厕所,然后,然后迷路了……看见大班的肖老师,我就进去跟小朋友们一起等她,然后来了个人,我害怕,就钻进了柜子里,然后有一个叔叔就抱我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