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坐在窗边抚琴,视线的落点却不在琴上,而是望着空无一人的软榻。
在梦乡里,宋如就坐在那个位置。
人首蛇身的少女,怀里抱着装着蜜饯的红木盒,闲闲地倚着花窗。她墨绿色的蛇尾轻轻摆动,姣好的面容上眼波流转,似乎是在专心听他弹琴,又似乎是在想着和他全然不相干的事。
他的女孩从来都散漫、慵懒,漫不经心,和整个世界都有着一种疏离感,对他也一样。
她像风,像雨,像云,又像雾。
王玄之从来都抓不住她。
如果不是宋如为了救他而死,他此生都不敢奢望:“原来仙儿也喜欢我啊。”
王玄之的手指抚过琴弦,眼前仿佛还能看到,宋如笑起来的时候,脸上那对浅浅的小梨涡,不禁默念楚渊方才说的话:“好梦由来最易醒。”
药炉里的药熬好了,王玄之盛了一碗,汤色微微发暗,味极苦。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迷恋上了喝这些发苦的灵药。
明明真正需要喝这些药的她,再也喝不到了。
那种感觉就像是,宋如一直都还在他身边。
放下药碗,王玄之从怀中取出月禅镜。
梦里那首童谣,他在现实里听过的,那是一次天庭盛宴,女娲宫的人也来天宫赴宴。
无尘子推着宋如的轮椅。
隔着遥遥的人群,他看到病弱的少女,似有几分倦意。
无尘子就轻声唱着这首童谣哄她入睡。
歌声隐约传到王玄之的耳畔。
那时候王玄之还不懂得什么叫爱和守护。
他就像个小学生一样,通过欺负喜欢的女生,来引起对方的注意。
王玄之故意上去找茬:“喂,病秧子,身体弱成这样?一场宴会都支撑不下来?”
宋如抬眸看他,那双翠绿的眸子好看到令他失神。
等王玄之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又被天帝罚了。
具体罚了他什么,王玄之记不得了,总之,又是宋如在办他嘛。
他每次欺负宋如,最后都会反噬到自己身上。
说来也奇怪,王玄之其实是一个很有心机的人,偏偏遇上宋如,他所有那些计谋全都使不出来,完全被她牵着鼻子走。
偏偏,不管她对他使什么手段,他全都甘之如饴。
如果是其他男人,发现宋如表面上装柔弱,背地里有心计,说不定会很警惕:“一定要远离这个毒妇!”
王玄之反而觉得很开心,仙儿有点心机又如何?她那些心机手段全都冲着我来,岂不是说明我在她心里很独特?换成别人,她哪里会对他们耍心机啊,怕不是看都懒得看他们一眼。
如果拿着如今的答案,回看过往那些谜题。 那时候王玄之为什么总是在嘴上笃定,宋如喜欢他,并不单单是因为他自恋。
恰恰相反,正是因为王玄之喜欢宋如,他在潜意识里希望她也喜欢自己。
可惜那时候喜欢而不自知啊。
平白错过了那么多和她好好相处的时间。
或许,他和她也有机会,像诗里写的那样美好。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王玄之修长的指尖轻轻拨弄琴弦,琴音好似在和梦里的宋如相和,“月光光,照地堂……”在琴音中,开始了新一天的修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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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里,黛茜悠悠转醒。
她有些困惑,又有些茫然,无助地问:“女巫阁下,我怎么又昏迷了?”她捂着有些发疼的脑壳,“好像又做了一个梦?”
宋如看了一眼魔镜。
阿琉斯是最关心黛茜的人。
情节也不知道怎么就歪成这样了!
男主夏尔对女主不闻不问。
反而是书里只出场了一句话“一面镜子碎了”,那个十八线男配阿琉斯,时刻都在担忧黛茜的情况。
镜子上浮现出了一行文字:“尊上,感谢您庇护黛茜。”
宋如神魂力、精神力、魔法力……反正不管什么力全都透支了,要是量化成游戏里的红条蓝条黄条,现在她别管什么条全都是清空状态。
她有气无力地打了一个哈欠,“迷雾山脉发生动荡,奥修斯老师正在援救我们,我们出去吧。”
宋如走路很吃力,夏尔试探性地伸出手臂,搀扶着她,她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