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尔是个哑巴,沉闷地点了点头。
他按住宋如帮他擦药的手,抱着她跌倒在床上,深深嗅一口她身上香甜的气息。
宋如本来就有些困了,又躺在床上,闻着夏尔身上的草木清香,很快就睡着了。
她就躺在他的臂弯里,枕着他的手臂,她的呼吸轻且浅,几缕发丝凌乱地散在脸颊上。
夏尔动作很轻地帮她拨开那些碎发,少女恬静的睡颜宛如一朵淡紫色的睡莲,在日光下徐徐绽放。
先前王玄之还骂夏尔摔门,这一下换成他摔门了,“坏女人,哄着我给你做饭,你倒躺在其他男人怀里睡觉!”
宋如被吵醒以后,打了一个哈欠,看着天边沉沉的暮色,睡眼仍有几分惺忪,声音略带刚刚睡醒的沙哑,听起来有些慵懒,“玄之哥哥,几时了?”
王玄之又心疼她没有睡饱,“是不是不该吵醒你?”
宋如:“唔,也还好吧,下午睡太多,晚上会睡不着的。”
她站起身来,夏尔也跟着她起床,但他大半个身子都被她枕了太久,血液不流通,又麻又疼,差点没摔倒。
王玄之冷笑了一声:“该!”
夏尔对他的嘲讽浑不在意,活动了几下身体,慢慢就缓过来那个劲儿了,跟着走向吃饭的房间。
乡下人晚饭吃得早,趁着还有些天光,能省下灯油钱。
楚渊也从地里回来,正在帮忙摆饭。
还有一个小少年,也要帮忙,却被他拦住,“阿晏,你眼睛不方便,先坐。”
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少年,一双眼睛的颜色不同,左眼蔚蓝如同海洋,右眼则像是一块紫宝石,乖巧地坐在桌子边叫人:“大哥哥、二哥哥、三哥哥、四姐姐。”
宋如rua了一把他的小脑壳,“阿晏今天也很乖哦,都干嘛啦?”
宋晏的脸像女孩子一样好看,性格也像小姑娘一样文静,慢声细语地说着:“早上陪村口的七爷爷去放牛,回来的时候遇到大哥哥,就跟大哥哥一起去田里,他不让我干活,我编了几个花环。”
因为眼睛看不见,他的动作总是很慢,先把最大的花环戴到宋如的头上,然后又把剩下的花环分别送给楚渊、王玄之和夏尔。
即便是最挑剔的王玄之,都夸了一句:“手艺有进步。”
性格暴躁的夏尔,也任由他给自己戴上花环。
王玄之给宋如盛了一碗板栗炖鸡汤。
楚渊为她夹了爱吃的空心菜。
夏尔在宋如的米饭里扮了一勺酱汁。
宋晏动作慢吞吞地帮她剥着烤栗子。
这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傍晚,楚渊却突然开口:“北疆在征兵,我想去参军,你们能照顾好阿如吗?”
王玄之:“走走走,赶紧走,趁早走,死在外面刚好,还少一个人跟我抢仙儿。”
宋如很安静,没人能看得出来她在想什么。
宋晏从胸口解下一枚黄色的纸符,“大哥哥,这是娘以前给我在庙里求的平安符,希望它能保佑你。”
做饭的人不洗碗,王玄之趾高气扬地离开了。 夏尔洗碗,宋如帮忙。
夏尔怎么舍得她沾水,只让她站在旁边,陪他说着话。
宋如心不在焉地和他聊了几句。
晚上,她才刚刚洗好澡,躺进被子里,就听到敲门声:“姐姐,你睡了吗?”
她打开门,只见宋晏抱着枕头站在房门外,只穿着一件薄薄的中衣,被冻得瑟瑟发抖,一双手凉冰冰的。
宋如连忙把他拽了进来,“阿晏又做噩梦了?这次梦到了什么?”
宋晏:“梦到自己挖自己的眼睛。”
王玄之翻窗进来的时候,发现床上已经有了一位不速之客,可把他给气坏了,“是谁!哪个野男人?”
宋晏小声地说:“二哥哥,是我。”
王玄之明白过来,苦口婆心地劝道:“你做噩梦,你去找楚渊啊,长兄如父啊!”
宋晏又往宋如被子里缩了一缩。
宋如:“好啦,玄之哥哥,就今晚嘛,他吓坏了。”
王玄之:“有他没我,有我没他,没我就没紫米酒,你自己选吧。”
宋如:“既要阿晏,也要玄之哥哥,还要紫米酒,三个人一起喝酒嘛,两个人喝酒哪有什么意思?”
王玄之:“那他喝完酒就得走,不能让他在你房间里睡。”
他们慢慢地喝着酒,王玄之讲起书院里的趣事,宋如和宋晏都被逗得直笑,他总是很风趣。
宋如迷迷糊糊地睡着了,王玄之临走前,为她掖了掖被角,在她耳边说:“我明天就不去赵老爷家了,再想别的办法赚钱,仙儿别嫌我招蜂引蝶,好不好?”
少女睡得很沉了,王玄之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
等到他们全都离开,宋如却睁开了眼睛,她把枕头推向一边,伸出手在床底的墙上摸索。
那一整面墙上,全都画着密密麻麻的“正”字,她在最后一个正字下面添了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