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女儿的小动作,赵红梅狠狠瞪了江月一眼,扶着女儿肩膀快速绕到人群另一边。
如果放在前世,江月会拉低帽沿,红着眼离开。
但如今的她不会,更不可能随随便便就被外人影响了情绪。
她拨开人群走到林磊面前,冲他偏偏头,低声道:“这里人多不方便,我们回去商量?”
少年将刚刚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他定睛看了小姑娘几秒,无声点了点头。
今天天气不错,烈日当头,毒辣的太阳最适合晒药草。
江月坐在屋檐下,看着后院被暴晒着的药材,转头看向林磊:“要不然今天就卖掉,那人第一天收,说不定会给个好价钱?”
少年很随意地坐在木门槛上,一双大长腿微曲着,有点无处安放的感觉。
他看着快摊满整个院子的绿色草药,沉默了会儿,微微摇头:“现在不能卖。”
江月不解:“为什么?”
林磊拽了根柴胡茎叼嘴里咬了咬:“生意人精着呢,突然拿出这么多货他肯定会怀疑,指不定会故意压价或者不收,这两天周围的街坊邻居一定会去山上挖药草,到时候随大流,跟他们一起卖。”
江月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要卖也只能让盛家先出头,毕竟人家早已经狼狈为奸了,跟在他们后面才不会成为众矢之的。
反正快开学了,林磊也没什么事,便随着大部队一块,继续上卧龙山挖药草。
这次他的目标不再是柴胡跟车前草,而是转向覆盆子跟石斛。
跟江月记忆中的场景一样,最近几天,陆水镇的居民有点失控,好多家活都不干了,扛锄拿镰地跑去卧龙山上刨药草。
家里人力多又能吃苦的,一天刨个十来二十斤的,在太阳底下暴晒一两天,虽然缩水不少,但也能买个几十块钱,平均下来,比干活做生意赚钱多了。
就这样,陆水镇那年的药草热便这么火了起来。
开学报名很简单,就是去交个书费领领教材,收暑假作业的同时,还要轮番进行老师讲话跟校长讲话。
不上课,也没什么正经事,晚一天去也没关系。
所以江月跟林磊报名那天都没去学校,江月是觉得麻烦,浪费一天学习的时间,还要接受来自四面八方的异样眼神,没必要。
至于林磊……江月也不知道他这两天在琢磨什么,上山采药有他,收购药材的瘦子李那边有什么交易,也会见他在附近远远看着。
这些药草大多都是林磊辛辛苦苦背回来,他应该自有打算。
果然,等去报名的小孩子都放学回来,林磊才正式通知江月,药材可以卖了。
在人口密集的幸福街,消息总是传的最快的,小孩子们都是个大喇叭,传话吆喝的能力特别强。
很快,林磊拉着一车柴胡车前草的消息两三条街的人都知道了。
附近大人小孩都跑过来围观,包括盛国强跟他爷爷,刚接殷雪放学回来的赵红梅,还有春华饭馆的老板娘。
老板娘扭着水桶腰,嘴里骂骂唧唧,明明一脸怒气,还非要往人群里凑。
收购药材的瘦子也愣住了,这几天人都是十几斤十几斤的卖,用麻布袋拎着的,尼龙袋背着的。
二三十斤不得了了,更别说用脚蹬三轮拉满一车的,乖乖,这最起码也得有个七八十斤吧。 瘦子又惊又喜,赶忙跑去三轮车前验货。
见他将药草拿起来放在手里捏捏看看,几个□□岁的孩子也跟在身后,依葫芦画瓢,学的像模像样。
最后还嘻嘻哈哈地乱叫唤:“是真柴胡没错,跟我家昨天卖的一样!”
“跟我家的也一样!我家卖了好多钱!”
“我爸卖的三块八一斤!”
“我爸卖的四块!”
“我家卖的六块!!”
盛国强这句中气十足又傲娇的“六块”一出,围观的大人们都愣了。
众所周知,从商的人向来精明,能多赚绝不少赚。
这几天已经有十来家过来卖药草,就算弄得再干净漂亮,也没有一家能拿到牌子上六块单价,四块基本都到头了。
谁都没想到,竟然真有六块的,还是盛国强家。
人群最后面,少年唇角微勾了勾,几不可察。
那边,盛有为跟瘦子李的脸都变色了。
到底眼皮活嘴巴快,瘦子李乐呵呵地打哈哈:“小孩子嘛,不懂事,就喜欢吹牛攀比,哪里的六块,我这儿从没卖出六块这个价。”
盛国强比他爷爷还高还壮,压根看不见盛有为在旁边使眼色。
而且他最近特看不顺眼林磊跟江月,当着这么多人面,怎么也得把两个人比下去。
“就是六块!我姑父家卖的也是六块!别说幸福街,整个陆水镇也就我们两家能拿得了这个价!”
这句话一出,喧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瘦子李嘴角的笑终于绷不住了,他抬头跟盛有为短暂对视了眼,眼神里有责怪有求助有生气有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