慎王府中的月满楼位置选得极好。
每夜月光柔和之时,流光便会正正从窗户外透进来。阁中的窗框上镶满了白玉,与月色最是相称,佳人立于窗前,身披白霜,谪仙一样动人。
过去的一年中,她夜里常常站在窗前赏月,月光倾洒,她美得好似画一般。不过慎王从来都没有看见过。
今日她对着窗口吹晚风,倒不是再想展露自己的美色,而是真的心烦意燥,对月当愁了。
她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放手,那慎王非得在这个当口疯了!还满口胡言乱语,胡乱撩拨。
何挽如今也不过是刚出阁一年的二八少女,听到自己的心上人说那些混账话,不脸红心跳是假的,可这会子静下心来,细细回想,倒并不觉得欣喜。
她感觉慎王在说违心话。
李佑鸿今日的表现虽然癫狂,但瞧着却是极其自然,丝毫没有装疯卖傻的意味。但何挽总有种在看戏的感觉,饶是那戏台上的角儿演得出神入化,但她潜意识里知道那些嬉笑怒骂、离合悲欢都是假的。
她说不上自己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兴许是直觉,兴许是她倾慕慎王太久了,心中自然而然地把他捧得高风亮节,所以不能接受慎王作出那些疯癫无礼的举动。
因着这种感觉,她心里便更乱了,想了半天也理不清思绪,最后决定还是按原来的计划和离为好。
若是慎王只有疯了才能待见她,那也着实没有什么好高兴的。 过往那些痴念,在经了一年的冰霜雨打之后,消磨殆尽。
纵然是感情无法任由何挽控制,但理智上的她其实已经冷了心。
这么想着,楼外传来了通传的声音。
慎王来了。
慎王来了!
何挽心中一惊,下意识转身,正巧见着李佑鸿走过拐角,朝自己走来。
月色正浓,柔和地打磨着何挽精致的轮廓,她望过来的眼神怯生生的,带着一点惊慌失措,不过随即又皱起了眉毛,十分抵触来者似的向后退了一步。
被冷待惯了的猫见到人自保地炸毛一样。
奶凶奶凶的。
第一眼,李佑鸿竟是看愣了。
第4章 肆
肆
上吊
何挽福身,不动声色地后退了半步。
夏风拂面,李佑鸿在她身前站定,笑了笑,眼睛里盛了蜜似的甜,“挽挽,午间听你说身子不适,我来看看你。”
何挽抬头,蹙着眉扫了李佑鸿一眼。
尚未来得及回话,那慎王便急得一步上前,抓住了她的肩膀,一脸担忧,“怎么皱眉了?可是身子不舒服?”
他的手掌很烫,隔着衣料灼到了何挽的肌肤。
她下意识挣扎了一下,慎王便马上放了手,难掩尴尬地笑了笑,又后退了半步,再抬起眼睛,看着她,温柔而专注,“我失礼了,挽挽见谅。”
何挽俯首示意,瞧着慎王似乎好了些,不像午间里那样急躁,便有心与他谈一谈和离之事。
何挽舒展开眉毛,浅浅一笑,道:“劳王爷挂念,不如与臣妾一同用些茶罢。”
让周围的奴仆都退下,何挽亲自为慎王斟茶。
李佑鸿注视着何挽的面庞,待她放下茶壶,坐回他面前,才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何挽问:“王爷,可还记得昨晚你与妾身所谈之事?”
闻言,李佑鸿一怔,有些茫然地与何挽对视,随即摇了摇头。
何挽:“妾身请求王爷准许和离......”
“和离”两字似乎触了李佑鸿的逆鳞,话音刚落,何挽便瞧见他神色巨变,方才还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闻言马上狠狠地皱起眉,目露凶光。
不想半途而废,何挽顿了一下,还是继续道:“......王爷也是准许了的。”
电光石火,那李佑鸿手中的茶盏“嘭”的一下被捏碎,“不可能!”
他手掌被碎片刺得流了血,却浑然不觉,起身便朝何挽压了过来,眼中带着几乎疯狂又压抑的怒意,“你便是仗着本王受伤,蓄意来诓骗本王!” “本王、本王费劲千辛万苦......才把你迎娶回府,就算是死,也不可能同意和离!”
他变脸变得太快,惊得何挽一时不知作何言语,两人静默了半晌,李佑鸿倏然苦笑了一下,挑起眉,语气很是疯癫,“你不信?”
何挽微愣:“不、不信甚么?”
李佑鸿冷哼:“本王自会证明。”
说完,他便从何挽身前快步走开。那压迫性十足的气势暂时退散,何挽尚未来得及松一口气,便听得身后一声刺耳的布料撕碎之声。
她连忙转头,看见那李佑鸿已把床幔撕了下来,动手裹成了一条长布,就是往房梁上一甩。
何挽大惊,“王爷!你要做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