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2 / 2)

不等展凝回答,他双手背后,眼睛盯着那个方向,又说:“不是小阳同学吗?应该适当关心关心。”

将这话转了个来回,展凝立马品出味来,震惊的看向他。

钟乔松似笑非笑的又说:“可能正挨揍呢,那孩子挺抗揍的。”

展凝很快带着程谨言往事发地跑去,宋阳是不是抗揍她不知道,但也明白那人有多没出息。

叫骂声越来越清晰,围观的人群也逐渐显露,大部分都是老妇人,偶尔夹杂着几个男性,议论纷纷的脸上都是看戏的兴致勃勃。

这里都是私人住宅,大部分都是两三层的小楼,门前空出一块当院子,有些竖墙围了起来,有些光秃秃的大敞着。

叫骂的这家就属于“光秃秃”中的一类,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男人正瞪着虎眼大声叫骂,速度很快,咬字不清,展凝都没听出几个意思来。

地上盖着一只坑坑洼洼的不锈钢脸盆,零星一些碗盘的残肢,还有团成堆的衣服。

这时从屋里冲出来一个女人,说冲出来不太恰当,因为少了一条腿,架着双拐冲的姿势磕磕绊绊,她明显想去拽那个正怒火狂喷的男人。

不过男人此刻脑子明显正短路,见有人靠近直接挥起手中的木棍,劈手将人给挥在了地上,他瞪了瑟缩在地上的女人一眼,倒没了其他动作,愤恨的朝地上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的进了屋。 有人过去把躺地上的女人扶了起来,这女人应该是从床上刚下来,身上只穿了一套睡衣,松松垮垮衬着那张蜡黄的脸,十分的狼狈。

展凝前后没看到宋阳的影子。

边上一个大妈表情惨不忍睹的说:“这人要喝酒总归是难弄的,难为了他家那个便宜儿子。”

另一个附和:“可不是,我看那孩子够好的了,听说饭都是他煮的,学校读书还顶好,就这个命不行。”

“今天就是因为菜不和口味,才揪着打了一顿,我记得前两天刚闹过吧,这日子也是没的消停了,那个娘也是不行,要换我直接带着儿子走人。”

“不是这么说的,缺胳膊少腿的下一家也难找,不然能嫁到这来?不是我迷信啊,这女人……那个可能不太好,她前夫是病死的,她一来这,李酒鬼开的那小超市就倒闭了,我估计男人心里也有疙瘩,借着题的发挥出气也说不定。”

展凝牵着程谨言从人堆里走出来,她突然想起曾经在宋阳身上看到的大片淤青,那时候这人遮遮掩掩的神态顿时有了很好的解释。

倒是没想到宋阳会有一个这么复杂的家庭背景,加上他文弱的性格,日子如何的水深火热可想而知。

展凝原本想给宋阳打个电话,仔细一考虑又觉得算了,这些事摆出来并不好看,老话说家丑不可外扬,没几个人会希望自己家的糟心事被人得知了解。

“姐!”程谨言忽然叫了她一声。

展凝:“嗯?”

程谨言伸手指了指一个方向。

路过的这户人家后门放了一个大水缸,水缸跟围墙之间留了一条缝隙,宋阳就镶嵌在里面,整个人缩成一团,灰头土脸的。

展凝走过去到他跟前蹲下,好一会才开口叫了他一声:“宋阳。”

宋阳往里徒劳的又缩了缩,脑袋埋在胳膊里,恐惧的味道很明显。

展凝第一次碰到这类事情,当下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慰别人,世间痛苦千千万万,不是当事人是很难从中体会一二的。

展凝想了想说:“已经初三了,上了高中就可以住校。”

宋阳好一会才抬起头,左边眼镜碎成蜘蛛网,脸色泛着白。

“还有我妈。”他摘下眼镜,在另一块好的镜片上擦了擦,轻声说:“我走了,挨打的对象就是我妈了。”

展凝原本想说家暴可以报警,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报警后呢,没有造成绝对的人身伤害下根本不会判刑,大部分都是做口头调节,而等外人一走,迎接这母子两的又是什么?

两厢无话,程谨言挨着展凝蹲在地上,蹲的时间长了,身子晃了晃一个屁股坐在了地上。

也不多说是什么,一手攀着展凝的胳膊,一手在自己小腿上捏了捏。

展凝看了他一会:“下次别跟着来了,你看多累。”

程谨言头也没抬:“不要。”

闹心。

“我先走了。”宋阳慢吞吞从里面爬了出来,像年迈的老人佝偻着背脊,走动时才发现腿似乎出了问题。

展凝拧眉说:“现在回去不要紧吗?而且你这腿应该去医院看看。”

宋阳一步一步极为困难的挪出来,摇了摇头,轻声说:“没事,就扭了下,每次这样打完那个人就会直接去睡觉,我得趁着这个时间回去看看。”

“宋阳……”

宋阳摆了摆手,然后有点困难的开口:“你……你能别……” “我不会说的,你放心。”展凝看着他抬不起来的脑袋,“回去记得上个药。”

他点点头:“谢谢。”

看他走的困难,展凝原本想扶他一把,宋阳拒绝了,他缓慢的一步一步蹭远,原本软弱的形象似乎有了点质的变化,似乎也有些理解这人往常拼了命用功赚来的书呆子名头。

每个人都有他既定的命运,各自跟着一条线婉转延伸,跟其他人的交汇碰撞分开,不论经历着什么永远是干净分明的一条,无法真正掺和渗透。

展凝突然尝到了一丝苦涩的无力感,她回忆了下上一世的宋阳,却发现对这人记忆模糊的厉害。

“姐!”程谨言忽然没头没脑的抱住了她,“我肯定不会让人欺负你的。”

展凝:“……”

她想:“要欺负我还真不容易。”

低头看看抱着自己的小孩,又说:“等你长大了别给我使绊子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