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万一以后你还有机会侍奉殿下,莫要再犯相同错误。”
大概是因为周姑姑说了,她以后还有机会再侍奉殿下,因此沈彩霓缓缓抬起头,哑着嗓子开口:“姑姑,我说。”
她顿了顿,开始细碎说来,从她沐浴更衣之后如何跟着周姑姑来到荣华殿等,如何害羞和焦急,就连当时在荣华殿中贝公公同他说了几句话,她都事无巨细地说了。
荣华殿位于毓庆宫正殿西侧,偶尔冬日太过寒冷,太孙殿下才会过去小住几日,平日里还是宿在正殿。
看那日贝公公让她们洗手更衣,姚珍珠猜测太孙殿下略有些洁癖,不太喜欢生人无故靠近。
因此侍寝安排在荣华殿,倒是可以理解。
姚珍珠认真听着,到现在,她也没听到什么不妥的地方。
沈彩霓越说声音越小,待到后头,她突然就没了声音。
周姑姑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脸上,此刻便温言道:“好孩子,莫怕。”
在沈彩霓的娓娓道来里,一切似乎都很普通。
那不过是一个简单的冬日傍晚,她沐浴更衣,来到温暖的寝殿之中,满怀激动等待着她的皇子。 然而,嬗变就在不经意间发生。
沈彩霓哆嗦着手,她颤声道:“我在荣华殿等到戌时正,殿下才姗姗而来,之前姑姑叮嘱过,殿下不喜旁人过于亲近,于是我便只立在寝殿垂花门外,冲殿下行礼。”
“当时殿下还很平静。”
沈彩霓道:“殿下那般长相,论谁瞧了都要动心,我也不例外,原本我就是要去侍奉殿下的,见他徐徐走来,我便不由自主上前了两步,低声对他请安。”
她说着,委屈的泪再度垂落:“姑姑,我就走了两步。”
“待我还没反应过来,殿下便脸色大变,他往后褪去,拂袖扫倒了殿中的梅瓶。”
沈彩霓哭得哽咽:“然后,然后殿下便让我滚出来了。”
姚珍珠看着沈彩霓泪痕斑驳的脸,看着垂眸不语的周姑姑,也略微有些紧张。
从沈彩霓的形容来看,她压根就没做什么,甚至只来得及请了个安,就激怒了太孙殿下。
她完全猜不透殿下的想法,也不知哪里激怒了他,她紧张的是,今夜侍寝的人是她。
她倒是不怕被殿下赶出来,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做了殿下更厌恶的事。
那就不是赶出来那么简单了。
周姑姑大约也能知道姚珍珠此刻是殿中最紧张的人,她安抚地看了一眼姚珍珠,对沈彩霓道:“我知道了。”
她扫了一眼黄鹂,黄鹂便立即上前,给沈彩霓擦干净脸上的泪。
周姑姑叹了口气。
等她再开口时,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如此都是我的错,是我没有说清楚殿下的喜好,让沈姑娘吃了挂落。”
沈彩霓愣住了。
她没想到周姑姑居然会安慰自己,甚至还向自己道歉。
她慌张起身,冲周姑姑福了福:“姑姑……”
周姑姑冲她温柔一笑:“坐吧,事情我已经很清楚了。”
沈彩霓一脸的惶恐,但在这份惶恐里,又有些许的欢喜。
看周姑姑的意思,在太孙殿下面前,她并非再无机会。
周姑姑对着众人道:“太孙殿下喜洁,不喜一点脏污,因此我让你们不要动手碰触太孙殿下,却忘记说,你们也不好主动接近他。”
她再度叹了口气:“毓庆宫伺候殿下的都是经年老人,他用惯了的也都很熟悉,这几年毓庆宫没怎么进新人,我就忘了早年的事,如此想来,殿下并不是很喜欢旁人主动接近他。”
姚珍珠一下子便明白过来。
殿下不喜人主动接近,因此沈彩霓往前走的那两步,其实就是主动接近,所以惹得太孙殿下大怒。
明白是明白,姚珍珠还是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位太孙殿下,脾气是当真不好,要求也是当真很多。
不过,要求再多,只要自己不越界,应当就不会犯错。
想明白这些,姚珍珠便又恢复往日镇定。 周姑姑下意识看她一眼,见她神色如常,甚至还带了些笑意,立即心中有了谱。
难怪贺天来点名让姚珍珠去侍寝,就看这姑娘的心态,便知她大约不会误事。
之后周姑姑又提点了众人几句,瞧另外三人都显得有些困顿,才道:“姑娘们回去歇吧,今日便不上课了,姚姑娘略停片刻。”
待众人都走了,姚珍珠便也不能继续坐着,她起身来到周姑姑身边,半蹲着回话:“姑姑且说,我听着。”
接触这么多日子,周姑姑其实很喜欢她。
这姑娘不骄不躁,不急不慢,无论学什么都很认真,从来都不抱怨一句。
且她总是高高兴兴的,不见丁点烦闷,昨日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前殿后殿多少人睡不着,她瞧着一点都没受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