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心一横,一把把匕首拿起握在手里,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转过身朝着黄子文捅了过去。
捅进去,拔=出来,再捅进去。
鲜血飙出。
宋甜觉得脸有些痒。
原来血溅到脸上热热的。
她不管不顾,握着匕首在宋子文身上扎着捅着。
既然动了手,那就一起下地狱吧!
黄子文没想到一向娇弱的宋甜居然会反抗,力气居然还这么大。
他满脸惊愕,鼻口流血,捂着肚子委顿在了地板上,鲜红的血浸透了新置办的墨绿锦袍,起初宋甜捅一下他就抽一下,最后就一动不动了。
郑娇娘扶着门框滑了下去,整个人瘫坐在那里,裙子湿漉漉的——她被吓得尿失禁了。
客栈里静得吓人,所有人都呆呆看着大堂中央已经成了血人的宋甜。
到了此时,宋甜反倒冷静了下来。 因爹爹是提刑所理刑副千户,书房里放了不少有关律法的书,宋甜常在书房找书看,对本朝的律法颇为熟悉。
丈夫杀妻,大都可以脱罪;而女子杀夫,却多是凌迟。
这世道,对女子何其残酷。
宋甜果断拔出匕首,为保证黄子文死透,又在他喉咙处心口处扎了好几下,然后在黄子文身上蹭去血迹,对准自己的心脏用力刺了进去。
剧痛如期而至。
“宋甜——”
声音……有些熟悉。
宋甜下意识抬起头向前方看去。
一个身材高挑的青年疾步而来,单膝跪下,伸手揽住摇摇欲坠的宋甜。
凤眼清澈,鼻梁挺直,肌肤雪白,圆领白袍,俊美清贵仿若神祇……是豫王啊!
宋甜怔怔看着豫王赵臻,眼泪自眼角流出:原来,你真的会来救我。
可惜,晚了一步。
麻痹感很快弥漫开来。
宋甜闭上了眼睛。
若是能重来……
若是能重来,那该多好……
接下来的一切,如同一场梦。
宋甜似旁观者一般,看着一幕幕发生,却无能为力。
她看到豫王打横抱起了她的尸体,转身向外走去。
她看到豫王把她安葬在了洛阳城外北邙山皇家陵园内,就在豫王生母端妃的墓室一侧。
她看到清明节细雨绵绵,豫王带了琴剑骑马到了北邙山,给她焚烧纸钱,一向沉默寡言的豫王对着墓碑自言自语:“宋甜,你怎么这么蠢?已经忍了那么久,就不能再忍耐片刻?”
她看到辽人入侵,边关告急,豫王奉召率军千里奔袭,击退入侵的辽国大军,却被素来信重的王府长史在酒中下毒,毒发身亡,终年二十二岁,归葬北邙山。
看着白杨树下的坟茔,宋甜轻轻道:“豫王,你先前还说我蠢,你也挺蠢啊!平常多有心眼,可是国家有难,你就傻乎乎奔赴边关;别人递给你毒酒,你就傻乎乎饮下……到最后战功是别人的,皇位是别人的,国家是别人的,你只有北邙山这一座破坟,未曾成亲,没有儿女,连个祭拜的人都没有……”
一滴泪从干涩的眼睛滑出。
宋甜醒了。
青色的锦帐,上面蜿蜒着熟悉的深绿藤蔓——这是她的闺房?
宋甜坐了起来,游目四顾。
这的确是她未出嫁时的闺房。
可是,她不是死了么?
宋甜抬手抚着胸口——她还记得匕首刺入心脏时的感觉,先是剧痛,然后麻痹感扩散开来…… 背脊上凉凉的,全是冷汗。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外面传来脚步声,随着脚步声和衣裙摩擦的悉悉索索声,一个稚嫩的小女孩的声音传来:“紫荆姐姐,大姑娘还在睡么?太太让请姑娘去正房用晚饭呢!”
另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声音道:“是该叫醒姑娘了。元宵你先回去,我这就进去叫醒姑娘。”
声音稚嫩的小女孩“嗯”了一声,又道:“二娘和三娘在太太房里商议晚上走百病的事,你问问大姑娘去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