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书先生瞳孔一缩。伤成这样,很难活。
教书先生立在门口,没有动。
半晌。地上的狐狸抽了抽后脚,新鲜的血液又洇湿了一块毛发。
教书先生走过去,将它抱进怀里。狐狸闭着眼,朝他轻呜一声。他的手上黏黏的,胸口也感觉到一阵冰冷的湿润。它的呼吸微弱至极。
教书先生回到房间,在菜篮子里垫了衣物,将狐狸放进去,用上次没来得及用的伤药抹了抹,又给它盖上新的衣物,出门。
七仙镇镇西有一位年迈兽医,走过去需要一刻钟。
经过村头的时候,一群猎户从他身边跑过。
“我射中它两箭,它还被捕兽夹夹伤,陷阱里那么多机关,不可能跑得掉!”
“别找了!受这么重的伤,找回来也没用!”
“我呸!得不到金子老子也要得两斤肉!他妈的倔狐狸,老子不信这个邪!”
教书先生眼神晦暗不明。
等猎户们呼啦啦散去,教书先生提着篮子返回院子,将院子附近的血迹掩去,又用衣服上的血往相反方向抹了抹,采了草药,回家。
衣服被撕成长条,新鲜草药捣碎盛碟,教书先生将狐狸抱进怀里,用水清理伤口,狐狸痛得抽搐,教书先生目光沉沉,敷草药,包扎伤口,打结,他的手很稳。
镇西的兽医和猎户们关系匪浅。教书先生是个谨慎的人。
“活不活,看你的命了。”
狐狸被裹成一只白色的玩偶,全身上下只露了一个鼻子。
它的眼睛周围也有细小的伤痕,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它的眼睛。
那么漂亮的眼睛。
狐狸在教书先生腿上待了一整天,傍晚的时候,它突然发起抖来,一阵一阵的,不知道是因为冷,还是疼。
教书先生伸手摸它。
它伤口太多了,没有地方下手。
教书先生只能轻轻地摸了摸它的鼻子,修长的手指顺着额头轻轻撸下来,点了点。
“再跑就不救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狐狸是挨着教书先生睡的,挨着他的手。
教书先生半夜才睡着。一睡醒,发现手边凉凉的。
死了吗?
过了几息,他感觉到胸口的重量。
狐狸趴在他身上。
有力气换位置,应该没死。
这确实是一只求生欲顽强的狐狸,身体机能也很强健。 教书先生给它换药的时候,发现细小的伤口都不再流血,大的伤口没有发炎。
趴在他胸口睡了一晚上,狐狸对教书先生信任了些许。换药的时候它不再盯着他看,甚至在被翻成肚皮朝上的姿势时,一动不动。
教书先生摸了摸它肚皮上纯白色的绒毛,很软。
狐狸偏了偏头,轻轻呜了一声。
狐狸太虚弱了,教书先生把鸡肉剁成肉酱,放到它嘴边。
狐狸鼻子动了动,脑袋移开些许。
教书先生跟着推了推碟子。
狐狸埋头,不吃。
教书先生盯着它看了看,狐狸一动不动。教书先生起身离开。
半个时辰后,等他再次进去,狐狸旁边的碟子干干净净。
一只怪狐狸。
狐狸窝在被窝里睡了一天,教书先生看了一天的书。
边陲小镇的书,讲奇闻逸事的多,之乎者也的少。
他淘到一本讲鬼狐花妖的奇书,内容怪诞诡谲,奇幻多姿,虽不雅正,但婉曲达意,用狐妖之事,写世人如鬼,令人喟叹。
这是他头一次看到这样的书,虽一眼瞧出作者的深层之意,但奈何文中大胆之处也实在露骨,罢卷之后,竟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绝色女子趴在他身上,两人甚近。女子美而不媚,直直瞧着他,盯着他看许久。
“你叫什么?”声音似林间清涧,冽而纯,泠泠如童。
教书先生垂下眼。美人的眼睛令人心悸,透亮澄澈,能看到人心里去。
“没有名字。”
“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