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只有一个皇帝?”
“为什么卖身为生的人就是末等?”
“为什么买她们的人无罪?”
棠篱一一解释后,梨胭依旧眉头微皱,说:“如果卖身的人知道身体重要,他就不会卖,如果买身的人知道身体重要,他就不会买。明明大家都知道,为什么还要买卖?如果身体之礼对整个族群都很重要,不许这样不许那样,男女之间大防不亲,官老爷是管理秩序的人,那他们就要阻止乱来的人。卖身体的和买身体的都要抓起来,不许他们那样。”
“对。”
梨胭看着他:“可是官老爷没有阻止他们。”她的眼睛清亮如水,也像十五的月亮。“朱老爷、王老爷、李老爷……该阻止他们的人每天都在买身体。”她问:“为什么?”没有怒气,没有讽刺,没有伤心,只是陈述事实后,她想的和她看到的不一样,她求知,她问为什么,她想解除认知困惑。
棠篱能教她一切既定的知识,一切已经存在千百年的制度,但是他教不了人心,也教不了人欲。
如果他回她“官有好坏”,她一定会问:“为什么要让坏官做事?”那真是直面整个国家的崩盘。
梨胭自己想了一会儿,笑道:“你们人真是有趣的族群。”
“你们中的一些人,制定了规矩,禁止许多事,理由一堆一堆,然后把执行的权利交给了一些人,但是这些人呢,他们往往手上有什么权力,就会禁止别人,允许自己。天赋皇权都是假的,权力不是天给的,是他们自己给自己的,等级也不是天给的,等级就是权力,某个人手上越多禁止别人做的事,他的权力就越大,等级就越高,他就越可以做别人不能做的事。”
“能做别人不能做的事,就是权力。”她笑着,“然后这些人说:‘娼是贱籍’。” 天资神惠,不点则通,然,大逆不道。
但他喜欢。
棠篱眼中带笑,很浅,浅到梨胭看不出,梨胭只看到他微微颔首,说:“有末等才有一等,一等者之权,夺之末等。末等愚从,痴昧罔知。”
“我以为先生又要说‘有失偏颇,还可再造’。”
“然,有失偏颇,还可再造。”
梨胭一笑,“再有一问。”
“问。”
“可以用身体救人吗?”
“不能。”
“救命恩人也不救吗?”
“不救。”
“救你呢?”
棠篱目光一深:“谁也不救。”
梨胭看着他,“为什么呀?我愿意呀。”
“不救。”
“为什么?”
“不救。”
梨胭不满意,“不救就死了。”
“让他死。”
梨胭戳了戳他的胸口:“那你死吧。”
梦境戛然而止。
胸口处滚烫。
棠篱睁眼,窗外天边微白,虫鸣瑟瑟。温热的触感如铁烙之。
突然,他胸口处有什么动了动,棠篱一愣,狐狸坐起来,爪子踩着他胸口,偏头看他。
淡蓝的眼睛,如苍如海,一片纯净。
棠篱坐起来:“我烧火。”步履匆匆,有失常态。
狐狸:“呜?”
夜晚。
梨胭两下跃起,又轻轻一点,翩翩而下,落在凝香楼院子里。
钱老太婆和老鸨正笑眯眯看着她。 “何事?”
“十日过半,药引将成,姑娘该准备解药之事了。”
“需要什么?”
“情毒解药,千金难求,每一味药都是稀世珍宝,老身小小一个大夫,没有解药。”
“哪儿有?”
老鸨笑眯眯:“王府。”
梨胭粲然一笑:“要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