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胭心中一窒,心跳先是一停,而后快速跳动,她看了他一眼,不知什么原因又飞快瞥开,心里慌慌的,也有点甜晕晕的,她嘴角不自觉上扬,回道:“可以啊。”她绽出大大的笑容,“当然可以,我们一起去。”
梨胭坐近了一点,声音亮亮的:“如果是一个漂亮的地方,我们可以在那里住一阵吗?”
“可以。”
“我想建一个院子,篱笆墙,四四方方的,左右两边有很多漂亮的花,后面是睡觉的地方,床要放在窗边,窗子要很大,可以晒太阳……另一边要有一面书柜,书柜下放书案,屋子中间要有炭火,房间必须一年四季都温暖如春……”梨胭絮絮叨叨说个不停,她从来没一次性说过这么多话。她眼睛里放射出奇异的光彩,本就绝色,此刻更是美得不可方物。
棠篱看着她,红唇贝齿,明眸善睐,眼中水光潋滟,灿若星辰。
他们都是没有记忆的人,也就是没有根的人。不知过去,不知未来,孑然一身,天地茫茫。
她求一份归属感,一份来自人世的眷恋羁绊,让她明白自己是谁,让她与这个世间紧密相连。
雏鸟情结也罢,救命之恩也罢,眼界未开也罢,她此刻的归属感,来自他。
她想建的院子,就是七仙镇的院子,细致到连笔筒里放几只笔都规定了。
棠篱静静听着,嘴角含笑。
“……可以吗?”她问。
“可以。”
梨胭满足了,闭眼回味了一下,侧头看他“今日学什么?”
“生死告别。”
“死亡吗?”
“嗯。”
梨胭眉头皱起:“为什么讲这个?”
“因为你我都要遇到。”
“哦。”梨胭想,说不定我比你死得早呢。
“死亡是每个人必然会走向的终点,所以不管谁死了,都是自然规律。”
“我知道。”梨胭一脸天真,“你会死,我会死,大家都会死,我认识的人百年后都是枯骨一堆。”
棠篱笑:“嗯。”
“然后呢?”梨胭问他。
“活着的人会有一段时间痛不欲生,熬过去,继续活着,慢慢就会好了。”
“嗯嗯,知道啦。”梨胭漫不经心的,觉得今天的内容有点无聊。
“如果我死了——”
“我不会让你死。”刚刚还漫不经心的人,神色一敛,语气虽淡但十足认真。
“每个人都会死。”
“我不会让你死在我前面。”
梦境戛然而止。 棠篱睁眼,天边微亮。他瞧了一眼狐狸,狐狸不知何时醒来,坐在他胸口,睁着蓝眼睛认真看着他。
棠篱摸了一下它,狐狸转身一跃,从窗户跑出去了。
狐狸没有跑远,绕了两圈后它重回客栈,坐在最高的屋脊上放眼眺望。
梦境一结束她就觉出不对来。棠篱是……知道她的身份了吗?
他之前似乎没把梦境当真,但昨夜的语气,“我们一起去”……他问的问题奇怪,说的话奇怪……梨胭形容不出她的感觉,就是觉得棠篱已经知道了。
知道,并且似乎毫不介意。
她没想过要一直瞒着他,平时也不谨慎。没有说,不过是因为她对自己知之甚少,身上又似乎带着危险,告诉他,只能将其置于险地。
现在要说吗?
狐狸从房顶跳下。说吧,今晚就说。他们可是要一起去秘林呢。
天一亮,东山整顿好车马行装,一行人重新启程。
狐狸看腻了沿途风景,闹着棠篱玩。棠篱便和它玩儿咬穴游戏。
一人一狐玩儿得不亦乐乎,狐狸眯眼似笑,整只狐狸软呼呼的。
日光和熙,树木葱茏,林间只有马车滚动的声音。此时,一行十个黑衣人悄无声息缀在车后。
一柱香后,十个人分作三组,一组缀后,另两组轻步如飞,从两旁散开去。
三组黑衣人,渐渐逼近。
距马车十丈近的时候,玩得不亦乐乎的狐狸才徒然跃起,浑身灰毛炸开,胸腔里发出骇人的凶吼声。
棠篱眉目一敛,嘴唇紧抿。小狐狸的状态表明来者不善。
不过两息,狐狸射出去,黑衣人近在咫尺。
骏马嘶鸣,马车陡然停下,棠篱只听到几声闷哼,外面已无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