穹苍又往前面走了一点,感觉那被风吹拂的感觉让人上瘾,将身体和精神上的燥热都给吹散。
一双手突然紧紧抓住她的衣服,将她用力往后一拽。
穹苍回过头,木然问道:“你干什么?”
贺决云说:“怕你跳楼。”
“我说了,我不会选择跳楼。就算我自杀——”穹苍一个大喘气,“我也会选个死不掉的方法自杀。”
贺决云:“那也能叫自杀?”
穹苍困惑:“为什么不能?”
贺决云语塞半晌,拉着她一起朝徐蔓燕走去。
徐蔓燕不停用袖子擦着眼泪,嘴里喃喃道:“对不起,我要是当初能勇敢一点,周南松也不会死。”
穹苍与贺决云对视一眼,都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个女生。
他们毫不怀疑,在后两个自杀的人里,有一个就是徐蔓燕。
穹苍在她面前蹲下,单膝跪地,捧住她的脸,让她抬头看着自己。一字一句地说道:“你没错。你以后,都可以清清白白、堂堂正正地活下去。就算要论责任,你前面还排着一队人,远轮不到你。”
徐蔓燕自嘲地笑道:“我清清白白?”
贺决云大声插话道:“怎么就不清白?脏的人是他们,所以他们才整天想着洗白。”
徐蔓燕又转动着眼珠看向他。
除了项清溪的安慰,没有人会这么郑重地跟她说,那不是她的错。那些人只会告诉她,“你完了。”、“你也不会好过。”、“你只是一个出卖肉体的人。”、“你的过去不堪入目。”。
徐蔓燕抽搭着,身体颤抖,却犹如抓住了一根救命的浮木。
贺决云把外套脱给她们,拍了拍她们的肩膀以作鼓励:“天台风大。项清溪,你扶你朋友下去,咱们休息一会儿,然后带物证去局里做个详细笔录。仔细梳理一遍,看看怎么将对方绳之以法。没事的,相信我,证人隐私我们不会告诉任何人。”
项清溪问:“那些照片……”
贺决云:“执法机构会对受害人的信息进行保密处理。尤其是未成年人跟学生,大众不会知道你们是谁。”
“性侵案件,证人可以不出庭。就算出庭,也不会进行公开审理。音频也可以做变音处置。”穹苍道,“退一万步说,就算被大众知道了,受害人就是受害人,该感到耻辱的不是受害人。大家没有你们想象得那么苛刻。”
项清溪呢喃道:“真的吗?”
“真的。”穹苍点头,“负面情绪会影响人做出极端的选择和错误的判断,然而实际上,等你过一段时间再去看,就会发现根本没什么了不起。你们两个人现在就在负面情绪的影响里,不适合做判断,把剩下的事情交给警察吧。”
徐蔓燕点头。
一行人重新沿着楼梯下去,这回的脚步都轻快了很多。
走到三楼拐角的时候,项清溪跟徐蔓燕回了宿舍,穹苍却没有停下脚步,继续往前。
贺决云注意到,忙叫了一声:“王冬颜。”
穹苍停下来。
贺决云按着扶手,从上方俯视,问道:“你要去哪里啊?”
穹苍比了个手势:“去找个软柿子,试试手感。” “啊?”贺决云说,“这季节哪有柿子啊?”
穹苍只问:“高清的针孔摄像头你有吗?”
贺决云说:“高清不针孔,针孔不高清。过两年肯定可以,但这个副本不提供。”
穹苍:“那我选针孔。”
贺决云:“可以啊,等我回去找局里申领一下。用什么理由啊?”
穹苍嫌弃道:“……麻烦,那算了。我还是用手机好了。”
她继续往下,贺决云紧跟其后。
穹苍再次停下来,摇手道:“这位朋友,别跟着我,真的。你去安抚一下项清溪跟徐蔓燕,多给她们照照我们国家人性的光辉,顺便给观众打打气,做做普法,多有意义?后面你有的忙了。”
贺决云露出怀疑的目光,问道:“你自杀进度多少了?”
穹苍伸出一根手指:“可能王冬颜之前就知道这件事情,所以这回只涨了1%。”
“那现在是96%?”贺决云说,“你小心一点,这个数值很危险的。”
穹苍说:“哇,我接下去做的每一件事情,都只会觉得特别开心。”
贺决云笑了起来,觉得也是。
徐蔓燕跟项清溪愿意出面指证,就案件侦破来说,已经是一大突破。事情可以昭雪,王冬颜是应该可以安心了。
贺决云:“你打算去做什么开心的事情?分享一下。警民一家亲嘛。”
穹苍立住,想了想道:“我只是觉得,媒体总是很喜欢挖掘受害人的过往,尤其是性侵案件。似乎找到受害人的错处,将对方用各种肮脏的标签进行评价,就可以证明犯人的正确。那些人不是自诩成功人士,最有话语权吗?他们不大可能,那么轻易地接受自己的失败。”
贺决云点头:“对,他们很擅长引导舆论,以及钻法律空子。”
“我只是去给他们加把火。”穹苍说,“我已经过了需要别人担心的年龄了。”
贺决云笑道:“这跟年龄可没有关系。关心你的人都会担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