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刀被她丢在一旁,暗红色的血液正从她的指缝间流出,已经在案板上滴红了一块,她却不知道处理。
“穹苍!”
贺决云吓得魂飞魄散,大叫了一声冲过去,拽过她的手,从悬挂的架子上抽过一条干净的毛巾,将伤口按住。
“你在干什么!”贺决云气道,“你是傻了吗!你不疼啊?”
他感觉这人的手已经在不自然地颤动,指尖温度冰凉。从手掌到小臂全是逆流的血渍,而她还一副浑然未觉的模样。
穹苍张了张嘴,低语近似呢喃地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为什么会有那种异样的感觉,因为太熟悉了……”
她说话的语速越来越快,到后面几乎没有停顿。
“有足够的知识储备、有为人尊敬的社会地位。即便是在灌输价值观也让人易于接受且不会生疑、职业过程中可以遇见形形色色家庭条件截然不同的观察目标、不用支付报酬的情况也可以凭借正当理由长期跟他们接触、连当事人自己或许都意识不到自己所受到的控制……”
她深吸一口气,恍然大悟。
“是教师啊,他应该是一名教授。”穹苍说,“以社会观察实验为理由,可以正当接触各个年龄层的不同人群,尽情观察他们的行为模式;拥有足够的社会权威,可以作为专家协助警方进行办案,参与到内部调查;认识许多体制内的好友,有机会从他们口中套问出许多未曾对外公布过的信息;与教育界的人相熟,知道可以能从哪里找到‘问题学生’。”
贺决云用毛巾按着她的伤口,小心用水流将她手臂位置的血渍冲洗干净。 穹苍说:“一位从教多年的资深心理学教授,他的学生可以遍布天下。他还可以学生那里得到样本。所以他想要什么目标,就可以找到什么目标。他不必去过哪里,大把的人都是他的耳目。”
她激动起来,抽了下手。
贺决云五指抽紧,抓住她的手腕,怒道:“穹苍!”
穹苍呼吸窒了一下,望向贺决云,又缓慢下移看向自己的手。后知后觉地明白自己的情况。
贺决云看她满脸无辜的表情,一腔无奈无从发泄,最后只叹了口气,说道:“你小心一点。”
穹苍讷讷道:“……谢谢。”
贺决云克制地说:“跟我过来清理一下伤口。”
这回穹苍没有反抗,任由他拉着去往客厅。
贺决云从柜子里翻出自己的医疗包,给她简单处理一下。
伤口划得有点深,从虎口到掌心一块都被切到了,穹苍也没注意到是怎么受的伤。不过创口面积不大,那刀也锋利,所以看着并不狰狞。
不知道是贺决云的手心太滚烫,还是伤口在刺痛,穹苍的左手一阵火辣辣的,触觉比以往更加敏锐。等贺决云给她缠完绷带,她的手已经快抽麻了。
贺决云收拾东西,一面严肃说:“我叫个医生来家里看看,需不需要对伤口进行缝合,你要是觉得疼,可以去喝点酒。”
穹苍只要还有一点眼力见,就说不出疼这个字。于是她摇了摇头。
贺决云将箱子盖好,忍来忍去,还是没忍住念了她一句:“你怎么那么不小心?想事情也不能不顾自己的安全。”
穹苍遗憾地说:“是啊,我也才发现。”
贺决云:“……”
穹苍歉意道:“下次再请你吃饭吧,现实它不允许了。”
“可别了你!”贺决云还在后怕,立马拒绝。那么多次了,他都怀疑穹苍是故意的。这女人对付起自己来是真的狠。
“你每次说请客两个字就没什么好事,以后就算了吧,我还是更喜欢三夭的食堂。”
贺决云彻底绝了念头。让穹苍吃饭那简直是逆天改命啊,是要付出代价的。
穹苍觉得这关乎到自己的诚信问题,坚持道:“下次一定!”
贺决云摇头:“不要了不要了。”
穹苍说:“你不要太客气。”
贺决云的耐心总是在被她践踏:“你现在去给我看看厨房!”
穹苍闭嘴了。
贺决云沉下气,再次恢复自己的绅士面貌,说:“你先休息一下,晚点医生会过来。饿了先吃点水果。我去叫外卖。”
穹苍想到贺决云的快乐就这么没有了,再次诚挚道歉:“对不起啊。”
贺决云:“没事。”
他有条不紊地叫了医生、点了外卖,然后挽起袖子去收拾厨房的烂摊子。
那只染了穹苍血的鸡还横躺在案板上,它的骨头被分拆在一旁,整体场面血腥又滑稽。贺决云哭笑不得。 他用毛巾将一片案板都擦干净,回到客厅的时候发现穹苍已经睡了。
她躺倒在沙发上,眉头紧皱,身体蜷缩,看着姿势不大舒服。眼下有淡淡的青紫,连休息都不大安稳。
贺决云蹲在她面前看了会儿,确认她是真的睡着了,拿过毯子给她盖上,又把她的手抽出来以免压住,然后关掉电视,蹑手蹑脚地走去书房。
·
穹苍只剩下一只能活动的手,不够她造作,严重影响她的心情,才在沙发上坐一会儿就觉得疲惫,想闭眼小憩一会儿,没想到意识很快昏沉下去。
大概是受了丁希华的影响,她的梦境变得光怪陆离,也开始回顾起自己过往的人生。
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拼成完整的画面,在她脑海中重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