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树捧起来:“你喝了多少?”
瞿燕庭喝了一斤五粮液,几杯克鲁格,脸不红气不喘。大学时男生们聚餐总要喝酒,每一次他把烂醉的任树掺回宿舍,自己清醒得还能写会儿作业。
任树迟钝地说:“哎,小陆走啦?”
瞿燕庭“嗯”一声,低头发信息,让司机在酒店门口等他。任树遗憾道:“小陆估计是太紧张了,小演员嘛,没见过什么场面。”
瞿燕庭心想,住着豪华套房,浑身高级定制,戴着最新款最难买的首饰,并且自我感觉过于良好。那德行绝非没见过世面的。
他没闲情逸致惦记二百五,为任树倒第二杯茶,说:“早点回房间休息吧,别耽误明天开工。。”
任树玩笑道:“怕什么,你在剧组呢,我上不了你可以替我啊。当年学的没忘吧,你可是咱们导演系的第一名。”
瞿燕庭笑了笑没说话,状似看手机,实则目光落在十指指尖上,曾经画分镜和摸机器的一双手,这些年始终在写字和敲打键盘。
忘没忘,他不敢说,也不敢试。
回酒店的路上,瞿燕庭一直半阖着眼,像是乏了。流光溢彩的霓虹灯光照进车厢里,他不爱这种绮丽,刷拉拽上了窗帘。
司机噤声不言,默默加快了速度。 酒店62层的走廊上,陆文背靠房门伫立着。
他借口看剧本提前回来,没卸妆,没洗澡,情绪稳定后才发觉,在包厢忘记向瞿燕庭道歉。
他要亡羊补牢,此刻边等边琢磨,瞿燕庭对他的印象还能挽回吗?
今后,他再也没机会演瞿燕庭的本子了吧?
上曾震的电影估计也够呛了?
陆文乱七八糟地想着,不经意间过去了许久。忽然余光微闪,他扭脸望向走廊尽头,被他又等又想的目标人物拐了进来。
瞿燕庭沾满了酒气,黑衬衫松垮地覆在身上,袖子挽起一截,手臂和脸颊被壁灯照成暖黄色,拎在手里的黑色外套随他的步伐轻轻甩动。
他没有喝醉,但卸下了几分端庄。
瞿燕庭款款地走过去,到门口倚靠住6206。各自拥有一扇门,在昏黄的走廊相逢,氛围像极了王家卫的电影《花样年华》。
陆文走近一步:“瞿老师,您回来了。”
瞿燕庭没给反应,耷着眼睛摸索房卡。
陆文说:“瞿老师,在包厢里没来得及,现在我要郑重地向您道歉。这两天多有得罪,对不起。”
瞿燕庭掏出房卡,转过身。
陆文抓紧时间:“我不该坐您的车、喝您的巴黎水,更不该对您口出狂言,最不该的是在别人面前把您认错。都是我的错,您能原谅我吗?”
瞿燕庭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庆幸无人经过,否则以为他们在演什么情感大戏。
“无所谓。”他道,“回去吧,别再来烦我。”
陆文稍稍安心,同时瞿燕庭打开了门。
在瞿燕庭即将进门的时候,陆文猛地想起来,最重要的一点他忘了解释,也是离开包厢前瞿燕庭警告过的一点。
“瞿老师!”陆文箭步冲上去,伸手撑住了门板。
瞿燕庭被身旁的手臂和身后的低音炮吓了一跳,不耐烦地转回头:“还有事?”
陆文的表情无比真挚,他字字珠玑地说:“您绝对不像我爸。”
瞿燕庭呆了数秒,字字肺腑地回:“我也不想有你这么个儿子。”
说完,他看出陆文的双眼微微瞪着,有点蒙,有点无措。他记起来,陆文敬酒时说自己是单亲家庭长大的。
或许,他不该对一个只有父亲的人这样说。
不料,陆文忽然回道:“我靠,我爸也这么说过。”
第9章
片场,微弱的光线斜斜地爬上居民楼,天亮了。
各部门正在紧锣密鼓地准备,昨晚灯红酒绿,今早天不亮就起床开工,一个个都像是乌眼儿鸡。
一单元101,用作导演休息室的两室一厅,打扫和翻新依然掩不住房子的老旧。任树太忙,不怎么来。
瞿燕庭把每个房间转了一遍,破也好旧也罢,任何不光鲜的痕迹都被他一眼掠过。似乎对他来说,这间破房子和酒店的豪华套房没什么区别。 回到客厅,茶几上摆着早餐和意式浓缩,双份的,任树正吃其中一份。
瞿燕庭走过去,把笔电往旁边挪挪,说:“别弄脏我的电脑。”
任树问:“你真待这屋?不嫌旧啊?”
瞿燕庭回答:“门一关,清静。”
房车是一早租的,而瞿燕庭跟组是计划之外。多加一辆不是什么难事,但停车的地方挨着演员们,他嫌烦。
“行,那你用吧。”任树打开咖啡,一口闷,“我开工没办法,你怎么也来这么早?”
瞿燕庭说:“找你要分镜剧本,怕来晚了你忙得顾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