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了。”陆文没否认,将皱巴的纸团丢进垃圾筐,“一开始我以为他为了你,不会选我演这部电影。”
靳岩予霎时笑起来,微扬着头,像听了一件可笑的荒唐事,吊灯的光投进黯淡的眼底,造成熠熠的假象。
陆文分辨对方的反应,继而联想到被偷拍的约会,不解道:“那你们……”
靳岩予说:“结束了。”他用半湿的手掌抹了下脸,把笑意抹掉,“你以为我们是共进晚餐吗,谈条件而已,他给我两部剧一部电影,也还划算吧。”
陆文不想再聊下去,看了眼手表,说:“发布会马上开始,我该走了。”
“嗯。”靳岩予咬字很轻,“我也该走了。”
这一层楼媒体环伺,一起被拍到会很麻烦,陆文便准备先走,他转身迈向门口,抬手将领带微微收紧。
“你知道么?”靳岩予忽然出声,“曾震舍不得我,只要我肯跟他,我就不愁将来没戏拍。”
陆文停下脚步,一段地位悬殊的关系里,他以为决定者是被依附的那个,没想到却相反。他问:“那你为什么拒绝?”
空了十秒之久,靳岩予回答:“因为我不想当赝品了。”
陆文惊讶地回头。 靳岩予侧立在盥洗台前,右手紧紧扣着台沿,说:“你不是纳闷儿我为什么整你?我告诉你吧,因为你说我长得像瞿燕庭,却又不如瞿燕庭。”
“你少胡说八道,”陆文说,“别把你自己的毛病往瞿老师身上扯。”
靳岩予道:“不信的话你就去问瞿燕庭,问他清不清楚?”
陆文莫名焦躁:“你和曾震的事——”
“你以为我怎么攀上的曾震?”
靳岩予打断他,指着自己的脸激动起来:“你以为曾震看上我什么?就是这张有点像瞿燕庭的脸!”
“你他妈放屁!”
靳岩予一股脑喊道:“我靠着像瞿燕庭才得到他曾大导演的青睐,我能上他曾大导演的床全凭这几分像!你以为他对着我的时候会叫谁的名字?!”
耳边嗡嗡的响,陆文整个人僵立在门后。
“傻逼。”靳岩予沙哑地说,“曾震最爱的,是你的瞿编。”
洗手间的门沉重闭合,陆文拖着步子拐上走廊,他往礼厅走,靳岩予的话一直缠绕在耳际,像紧箍咒一样勒得他头痛欲裂。
怪不得瞿燕庭不愿他和曾震有任何牵连,是怕他察觉?知晓?那份不肯说的秘密里,除了曾震的心思,是否还有别的?
十多年的师生关系,曾震至今都对瞿燕庭念念不忘,悬殊的地位之下曾震有没有伤害过瞿燕庭?又对瞿燕庭做过些什么?
身旁经过一名服务生,叫道:“陆先生,陆先生?”
陆文失魂地“啊”了一声,目光不太聚焦。
服务生提醒:“您的手机在响。”
陆文摸索出手机,来电显示“瞿老师”,他钉在走廊上看着这三个字,散掉的魂魄一点点凝聚,连眸光都变得幽深。
接通了,陆文把手机贴在耳边,低低地:“喂?”
亲密的恋人之间无法隐藏情绪,仅一个字,瞿燕庭便听出了端倪,问:“发布会开始了吗?”
陆文回答:“马上。”
林榭的餐厅里,瞿燕庭刚起床不久,洗漱完想泡一杯乌龙茶喝,明明没有分神,却毫无预兆地打碎了一只杯子。
他迷信地惴惴不安,踌躇片刻打给了陆文,蹲下身,将碎瓷片捡到纸巾里,另一只手攥着机身:“声音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陆文答非所问:“我遇见靳岩予了。”
瞿燕庭没反应过来:“靳岩予,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发布会?”
“不知道。”陆文说,“也许来找我聊天吧。”
指尖剧痛,瞿燕庭低下头,食指不小心被瓷片割破一道伤口,血滴啪嗒掉在地板上。他有些心慌地问:“你们……聊了什么?”
“曾震,”陆文答道,“和你。”
手机里变成忙音,瞿燕庭喊道:“陆文?陆文?!”
靳岩予告诉他了……他都知道了?
瞿燕庭怔了几秒,猛然起身在短暂的眩晕中奔向卧室,披上风衣向外冲,没处理的伤口仍在流血,却觉不出痛了。 宾利发出急躁的引擎声,驶出林榭园,瞿燕庭狠踩油门滑入大街,他一路数不清超了多少辆车,貌似还闯了一个红灯。
距发布会开始时间过去十分钟,挂了线,陆文大步朝礼厅走去,孙小剑跑过来迎他,气道:“你迟到了,全场都在等你一个!”
陆文没什么表情,将手机塞回兜里。
孙小剑说:“等下态度一定要好,先给导演和媒体们道个歉……哎,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步至厅门外,陆文一下子推开了虚掩的两扇门,灯光明亮的厅内,台上台下无数只眼睛向他望过来。
闪光灯四处闪烁,陆文不眨眼皮地掠过周围的大片媒体,目光直直地投向台上,曾震坐在最中间,他的位置在一旁空着。
主持人活跃气氛,人已到齐,开机发布会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