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夜晚,依循宋允贤的安排,我们三人搭车来到了圈河附近,上了一艘简陋的渔船,船上只有一位渔民驾驶,宋允贤称到了俄罗斯沿岸后,自会有人接应。
船行很慢,渔船明显动力不足,但善美明显看出不对劲的地方,因为渔船一直朝着江心开,愈来愈偏向北朝鲜的方向行驶。她马上用韩语询问船伕,船伕回答得倒也直接:
「伟大领袖要把你们都抓回去制裁(韩语)!」
善美急了,马上告诉我船伕的意图,我也马上反应过来,一个箭步上去抢夺操舟机的握把,试图夺回控制权,我与船夫分别用一隻手握住操舟机握把的不同部位,另一隻手都扯着对方的衣服,互不相让。渔船忽然间变得摇摇晃晃,忽左忽右,一不小心就会翻船,两个女人也紧张得死命抓住船沿,放声尖叫。北朝鲜沿岸的士兵大概也听到尖叫声,但无法确定是哪里发出来的,便啟动探照灯在河面上来回照射。
就在船上四人乱作一团的时候,我远远看到一个黑影正在河中朝着渔船快速游来,很快地游到了渔船边,他老练地用双手按住船沿,往下一用力,整个人自水中弹起直至腰部,左脚一抬,抵住船沿往前蹬,才几秒鐘的光景就跳上渔船上。我首先看清来人的长相,大叫一声:
「朴永勋!」
朴永勋向前跨出一大步,抬起右腿就往船伕的肚子招呼,船伕在完全没有准备下,结结实实挨了朴永勋的一腿,噗通一声就弹飞到水里。我赶紧把操舟机稳住,控制渔船的分向往左侧行驶,慢慢靠向俄罗斯沿岸,这才结束了一场水上惊魂记。
朴永勋不懂中文,透过善美的翻译得知:自从武汉黄鹤楼一别后,他并没有回到北朝鲜,而是一路跟着我们到琿春。他在通化偶然听到两个脱北者的谈话,说到金○恩自中国返回后大怒,已经下令将判徒的家属全都下狱,并命令在中国潜伏的特工要将判徒抓捕回去接受制裁,他才会在通化的酒店警告我们。宋允贤早已经准备要将我们送回北朝鲜,北朝鲜岸上已经埋伏大量的士兵在等待,只要我们一靠岸就会被抓住,宋允贤身旁的特务眾多,他不敢靠近,只有等船离开岸边后再想办法营救。
渔船慢慢驶向俄罗斯哈桑镇的岸边,哈桑镇是俄罗斯滨海边疆区最南端的小镇,人口大约只有千人,但这里有火车通往符拉迪沃斯托克(海参崴)。朴永勋坚持不和我们一起去俄罗斯,他决定要驾驶渔船回到北朝鲜,因为他的父母和妹妹可能都已经入狱了,他要设法营救他们。
善美拉着朴永勋的手,流着泪向他致歉,先前用电击器电晕了他,现在又害了他全家,但朴永勋完全没有怪罪她的意思,从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了。我给了朴永勋三个金条,并告诉他回去后也许可以用金条救命,一条一个。
送走朴永勋后,我们三个人手拉着手走上岸,这里因为人少,没有看到什么边防警力,小春也说前几年俄罗斯因为战争和制裁导致经济持续低迷,只有大量俄罗斯人偷渡到中国打工,几乎没有中国人会偷渡到俄罗斯去,所以他们的边境几乎不设防。趁着夜色,我们一起向着哈桑镇的火车站大步迈进,虽然前方还有不少困难险阻,但是三人对未来仍然充满希望,彼此的手也都握得更紧了。
忘记走了多远的路,三人走到脚都起水泡了,终于在天将亮时走到了火车站,准备坐最早的一班火车到海参崴,再从海参崴搭乘飞机到莫斯科。一大早哈桑镇的火车站却是大门紧锁,周围看不到半个人影,我们实在累坏了,就坐在墙边阶梯上靠着休息,一不小心三个人全都睡着了。我首先被人按着肩膀摇醒,一个高大威猛的俄罗斯警察站在我正前方,就像一堵墙一样,嘴上说着俄语,似乎像是要登记我们的证件,又或者像要驱赶我们。我忙着用英文回答,但警察似乎听不懂英文,两人就这样比手划脚了半天。忽然间,我的耳边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女声,说着流利的俄语,这竟然是小春的声音。原来小春就读的军校,俄语就是必修的课程,她还曾经到莫斯科的大学短暂交换一学期,就为了学习俄语,工作后也曾经好几次到俄罗斯参加政治相关的研讨会。
有了小春的帮忙,我瞬间感觉如虎添翼,和俄罗斯警察的交涉也转守为攻了。我拿出美国的护照,开始对着警察胡诌一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