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流沐浴之后,谢迟迟同沈妄和衣躺在床上。
“谢姑娘你飞升之前,是做什么的?”
两人在睡前都喝了几盏茶,一时间也没什么睡意,沈妄索性便开口聊天,权当培养睡意了。
“我飞升之前,是在门派中修行。”
“那一定很刻苦吧?”
不然怎么会年纪轻轻就飞升了。
谢迟迟摇头笑笑,“刻苦倒真是谈不上,我能飞升,说起来,倒也是阴差阳错。”
沈妄侧首望她,静等谢迟迟的下文。
“我在门派之中,是末席弟子,师兄师姐们平时里都帮着我,师父布置下来的课业,十次有九次都是师兄们帮做的,师父每次瞧见我,都颇有些头痛,我能飞升,真的是连我自己都没想到。”
谢迟迟说到这顿了一顿,“之所以能飞升,还是因为仙上。”
“因为仙上?”沈妄只依稀觉得仙上对这小姑娘颇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纵容在,可没成想两人竟还有这么一层的纠葛在。
“仙上曾去凡世历劫,他的门派和我的门派之间,是邻着的,有次他们门派举办比试大典,我便随了师兄长老们一同去了,夜里我……”
谢迟迟想了想,决定还是将自己的少女心事掖着,“夜里我,睡不着,出来散心,说来巧了,那夜正好是仙上凡世历劫大成的时候,渡他的雷劫阴差阳错不知怎的就劈到了我身上,我醒来之后,就飞升了,我后来问过仙上,他说是因为,飞升之时的关键时刻,方圆几里是不能有人在的……”
沈妄静默了一瞬,谢迟迟见她没有说话,侧头望了过去,“沈姑娘,怎么了吗?”
沈妄挠了挠头,她总觉得仙上的这个说法怪怪的,可她也说不上来哪里怪,再一想,仙上那般坦荡的神仙,何必说胡话去诓一个小姑娘呢?
“没事,如此说来,冥冥之中,也算是谢姑娘你的机缘到了。”
谢迟迟点点头,“也只能这样想了。” “其实我很羡慕谢姑娘你……我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从前还能随父从军,后来三界没了战事之后,父亲去了很远的地方修行,我便彻底成了独身一个人。”
“沈姑娘还打过仗啊。”谢迟迟眼睛一亮,“好生厉害。”
“其实陆公子,人也挺好的。”谢迟迟委婉地提及了那文曲星。
沈妄笑笑,“是挺好的,偶尔,我还挺感激他的,当然只是很偶尔的时候。”
陆衍这个人,总是很擅长将别人好不容易生出的那零星的感动,顷刻转换为想揍他的愤怒。
两人说了一会儿的话,不知何时便睡着了。
约莫是半夜时候,谢迟迟醒了过来,她感觉有些口渴,朦胧中想起桌子上似乎还有睡前没喝完的凉茶,便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下了床,小狐狸呜咽一声也醒了。
夜里有些凉,谢迟迟顺手将它抄在怀中暖手。
桌子上的茶只剩了一个底,倒出来不少茶沫子,实在难以下口,谢迟迟有些沮丧地将茶杯放回到桌子上,店小二似乎说过一楼的后面有个厨房,厨房应当是能烧水,谢迟迟如此想着,拎了茶壶抱着圆二滚便欲出门去。
她用胳膊肘将门推开,迈出房门的瞬间,失重的感觉传来。
“啊——”好像是一脚踩进了悬崖之中,周遭蓦然黑了,下坠的感觉一直在,谢迟迟由最初的十分慌乱变得没那么慌乱。
她开始反应过来自己已经不是个凡人了,而是一个半吊子的神仙,她是会腾云之术的——虽然老是失败。
谢迟迟试着在心中默念了口诀,没成功。
她敢肯定不是自己的原因,术法是能使出来的,她已经看见了她周遭聚拢了微微的光晕,但顷刻之间便消散了。 一切都有些不同寻常,谢迟迟没了脾气,只好任由身体继续下坠。
一股力道传来,下坠停止了,谢迟迟感觉自己在空中弹了两下。
她伸手摸了摸,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勾住了自己的衣裳。
细小的窸窣声传来,谢迟迟感觉到上面有人,准确来说不知道是不是人……
一直这么被挂着也不是个办法,谢迟迟清了清嗓子,试探地开口问道,“有,有人吗?”
她话音刚落,周遭“唰”得一下亮了起来,仿佛这个静寂的空间因为她的话而被惊扰到了。
谢迟迟低头望去,下面是一条河流,河中的水清澈见底,依稀能望见河滩中的鹅卵石,只是河中的水宛如被定住了一般,停滞不前。
谢迟迟顺着河流的走向望远处望,河畔还站着几位身披蓑衣的渔民,其中一个手中还攥着一条鱼,正欲往鱼篓中放,浣衣女挥起的棒槌停滞在空中。
如同凝固的河水一样,这些人也都定格住了。
谢迟迟抬头,望不见太阳,这个世界的光,是一片均匀的白,找不到光源。
然后她望见了一抹白色的衣角,金线绣着卷云暗纹,料子低调而华贵。
谢迟迟顺着往上瞧去,撞进了一个水光潋滟的眼睛里。
“仙君?”谢迟迟难言惊讶,“你,你怎么也在这?”
“手给我。”
“嗯?”
“手。”他说着朝谢迟迟伸出了手,谢迟迟这才想起自己是被吊在半空的状态。
顾清让此刻站在悬崖之上的一棵歪脖子树上,谢迟迟就是被这棵歪脖子树挂住了衣裳,才没继续往下掉。
他将她拽上来之后,谢迟迟小心翼翼地站在树枝上,这树枝看起来这么细,不知道能不能承受两个人的重量。
哎不对,谢迟迟忽然反应了过来,这里的一切都是静止的,水不动,风不动,万物都是定格的状态,这棵歪脖子树应当也不会动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