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绾看了眼姜云背后那面“奋战四季度,努力完成全年贷款任务”的宣传大旗,对姓姜的这套“睁着眼说瞎话”的本领佩服地五体投地。
她低头欣赏了一下自己刚做的指甲,用带了些午后慵懒的口气道:“我还没说是哪笔贷款,世伯就知道被拒的是kg矿业收购案啊!看样子世伯确实明察秋毫,那我就不打扰了,预祝贵行顺利完成今年的贷款任务!”说罢,也不等留下来欣赏姜云脸上五颜六色的表情,便拿起手包出了富亨的大门。
“和姓姜的谈得怎么样?”富亨楼下的卡宴里,纪绾一上车,驾驶座上的郭恒便急忙问道。
“他说没有额度了,要等明年开春再批。”
“那怎么办?真要等明年?”
“恒哥,你以为真的是额度问题?”纪绾都要被他气笑了,她记得上一世的郭恒思路敏捷、目光如炬,常常能发现她看不到的问题,堪称辉璜的智囊担当,可是眼前这个眨着一双无辜大眼睛的帅哥好像和上一世记忆中的印象相去甚远,难道此时的恒哥还没有打通“任督二脉”?
不过纪绾并不想花时间细想,kg收购资金的问题迫在眉睫,一旦市场爆出了这个消息,辉璜对kg矿业的收购就会变成一起妥妥的黑天鹅事件。
她想起追悼会上那个如黑夜般的男人,靳海臣,难道老天注定要你成为我的合作伙伴吗?
“走吧,我们先回辉璜。”在做出最终决定前,她还需要再仔细考虑一下。
辉璜总部
纪绾刚进入自己办公室所在的楼层,女秘书便惦着脚跑来,轻声地说:“纪董,天悦集团的陈太太等您很久了。”
陈远声的天悦集团?陈太太? 根据她的记忆,天悦集团由陈远声的祖父创办,股东大部分都是陈家自己人担任。陈远声的父亲因为是陈家长子,自然而然把持了董事长的位子,现在又传到了儿子陈远声手上。
陈远声还有个姐姐陈远宁,早年嫁了h国法学泰斗张鸿飞的儿子张若诚,两人育有一子。
陈远宁和陈远声姐弟二人年纪相差了好几岁,从小长姐便宠爱幼弟,两人感情十分亲厚。
这样看来,现在能被称为陈太太的就只有陈远声的母亲,曾经的影后方晴了。
纪绾默默地在心中把陈家的亲属关系过了一遍,秘书见她一言不发,脸上神色冷淡,也觉得里面这位陈太太不请自来,实在有些不知礼数,便补充道:“我跟她说了您外出未归,可她非要在里面等,我只好带她去了会客室。”
纪绾右手微微一抬,打断了她的话:“好,我知道了,你忙你的去吧。”
她神色坦然地走进了会客室,里面的人闻声转过头来,果然是方晴,昔日的影后保养得宜,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虽然年俞五十,仍然算得上是美人迟暮。
昔日婆媳再度见面,纪绾心中倒没有太大的波澜,方晴见到她却是一脸喜色:“阿绾,你回来了,快坐!快坐!”
又是“阿绾”,这陈家人一个两个倒是都挺自来熟的啊!纪绾脸上露出礼节性的微笑:“陈太太,今天上来是有什么事吗?”
方晴在听到陈太太的称谓后,脸上的堆笑暗了暗,但她毕竟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过,场面上的东西做得十足,立刻又笑道:“这不是纪先生、纪太太刚刚过世,远声上次回来一直在我面前念叨纪家小姐多么大方得体,沉静娴雅。我这个儿子还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这么夸赞过哪个女孩子,阿姨今天就特意来看看你,一见你呀,阿姨打心眼里就喜欢,这些东西给你补补身体。”
纪绾瞥了眼摆在案几上的名贵燕窝,道了声谢。
方晴又热络地开口道:“这都不算什么,有件东西远声希望我带给你,我本来觉得有些仓促了,可自从刚才见到你本人,我觉得呀,这东西就只有我们阿绾配戴了!”
方晴说着从爱马仕的手提包里郑重地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放在了纪绾的面前。
纪绾只看了一眼,周身便如置身三九天的寒冰之中,那是一只通体翠绿的翡翠镯子,如今好的翡翠种越来越少,这只一看便是无价之物。
可在纪绾眼中,它却像是一条吐着毒信子的翠绿毒蛇,此刻正昂起上半身准备将眼前的猎物毒杀。
方晴见纪绾有些发呆,以为她是被眼前即将到来的喜事给震晕了,立刻趁热打铁道:“阿绾,你别怪阿姨唐突,我就是个直来直去的脾气,远声随我,也是个实诚的孩子。他对你是认真用了心的。你们俩要是在一起,以后生意上有什么难处,资金有什么周转不开的,你大可以向远声开口,商场上互相也有个照应不是!何必你一个女孩子整天抛头露面,辛苦支撑。”
纪绾心中冷笑,她想起前一世因为陈远声婚内出轨,她提出离婚时,一晚偶然路过书房,听见这位陈太太和儿子急切地低声吼道,离婚可以,那只翡翠镯子你可不能让她带走,那么值钱的东西不能便宜了外人。
呵呵,真是讽刺,原来她自始至终都是【外人】,她看着眼前喜笑颜开的方晴,怀疑她可能是凭借着谐星拿的影后桂冠。
纪绾伸出手将翡翠镯子拿到跟前,冰凉光滑的触感在她的指尖荡漾:“陈太太觉得辉璜生意上会有什么难处?还是得到了什么风声?”
方晴脸上的笑容一滞,她万万没想到面前的年轻姑娘根本不按常理出牌,一时之间大脑断片,兀自在那儿嗯嗯啊啊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当然,纪绾也没有给她继续说下去的机会,她将面前的盒子盖好,推回到方晴面前道:“陈太太,感谢您和陈董的关心,这些燕窝我收下了,不过镯子乃是传家之物,太过贵重,请恕我一个外人不能接受,您请回吧。”
也不等方晴反应,纪绾一昂首,外间的女秘书立刻十分机灵地走进会客室,甜甜一笑道:“董事长有什么吩咐。”
“替我好好送送陈太太。”
“好的,陈太太这边请。”女秘书体贴地打开了会客室的门,站在门边躬身做了个请的动作。
方晴一脸地不甘心,又不敢在此时和纪绾闹翻,只好就坡下驴笑道:“好好,那阿姨就先走了,你忙,你忙。”
目送着方晴离开的背影,纪绾陷入了沉思,看来陈远声早在父母意外去世时就已经动了要得到辉璜的心思了,这比她预想的要早。
即便她在追悼会上已经态度明确地拒绝了他,可是辉璜这么块肥肉自然不能轻易放过,今天方晴的到来便是最好的证明。
而且对方的言谈中居然提及资金周转困难的信息,这不能不让她心惊,目前辉璜风头正劲,一般人就算想要说说未来加强合作的场面话,也不会这么巧地提及资金周转的问题,难道富亨银行的拒贷是天悦在其后推波助澜?
无论是谁,kg矿业的收购资金必须尽快解决,这才是釜底抽薪之法,纪绾终于下定决心,她拿起手机拨通了那个思虑已久的号码:“靳先生,我们可以谈一谈吗?”
傍晚.天悦控股总部大楼 方晴有些为难地坐在儿子办公室内的小沙发上,陈远声整个人都埋在了电脑屏幕背后,他的声音颇有些不耐烦:“东西给她了?不是说过吗,东西送过去你直接回家就好了,后面的事情我会处理的,婚礼方面可以开始准备了,记得要隆重,小女孩,就喜欢那些分文不值的仪式感。”
“嗯,那个……”方晴踌躇着,几次想要开口,但最后还是忍着没说话,他这个儿子说一不二,什么东西但凡动了心思就必然要弄到手,这次他想借着和纪绾结婚将辉璜收入囊中,这本是好的,可是奈何姓纪的那个小丫头就跟铁石心肠一般,无论如何都不上钩。按照他们前期调查的情况,纪绾性格单纯,按理说应该很容易弄到手,可没想到竟如此费劲,远声和自己轮番上阵,她硬是谁的账都不买。
陈远声说了半天,自己的母亲也没有搭一句话,他终于觉出了其中的不妥,将头从电脑背后伸了出来:“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只见方晴艰难地从包里拿出了那个方盒嗫嚅道:“远,远声,纪绾她没收……”
陈远声从看到母亲拿出盒子时,就知道事情没成,他不由地怒从心起,“啪”地一声,将手边的一摞材料推到了地上,各种文档稀里哗啦地洒了一地:“好啊,纪绾!装什么假清高!反正富亨也拒了辉璜的贷款,我就看你能潇洒到几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