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我们先出去。”
谢昀用内力拨开房梁与石块,看见的便是焦急站在外头的住持。
“阿弥陀佛。”住持见他们出来,松了一口气,“施主受惊了。”老迈的身子微微一鞠躬,随即便朝其他厢房走去。
出了这等事,阿容自然不必留在西元寺祈福,当天便与谢昀一道回去了,随行的还有连翘的尸身。
阿容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她这个大惊小怪又有些趋炎附势的丫鬟在生死存亡的时刻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进屋喊她,而不是转身就跑。
若换做作秋玉,这便在情理之中。但连翘与秋玉不同,阿容对她也没多少亲近之意。所以出了这事才令人更难以释怀。
连翘没有亲人,阿容能做的只有厚葬了她。
西元寺一事还不算完。
前世虽石沉大海,这一回却因为牵连了一个公主和一个王爷而备受重视。那采石场的主人哪怕手眼通天,怕也瞒不住了。
只是谢昀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采石场并非采石场,而是一处见不得光的金矿,而秘密开采金矿的人竟是不声不响了许久的二皇子。
这般倒也说得通。毕竟他前世要谋害太子,若没有银钱支持,上下没有打点好,要害死一国太子该多么难,哪怕他是太子的亲弟弟。 私采金矿本是大罪,但二皇子好歹是皇嗣,自然不会因为这个就被处死或打入天牢。然而,皇上命人调查了金矿的流向,才晓得自己这个默默无闻的儿子竟然与朝中诸位大臣打点好了关系。
所谋不小啊。
皇上闭了闭眼。珍妃的病还没有起色,二皇子又给他当头一棒喝,实在叫人疲累不堪。
虽然无奈,皇上仍是下令将二皇子押入天牢。先关上十天半个月,将他的野心磨平些,再远远地送往边疆。既可以保全他的性命,又不至于对江山社稷产生威胁。
“玺儿,老二藏着怎样的心思你应当看得出来,你可不要心软求情啊。”皇上看着前来寻他的太子,叹息着提醒。
太子面上有些痛楚之色,稍稍平息后答道,“儿臣并非前来求情的,只是有些难受罢了。阿华……阿华竟走了歧途!”
皇上摇头,“笼络朝臣自然是居心不轨,可也看得出,他对你这个哥哥也是下得去手的,若非及时发现,任他壮大了,还怎么得了!你对他又向来没有防备……”
“儿臣知错……”太子将他的头颅深深埋下。
皇上叹息一声,摆手,“罢了。是人总会犹有缺点有软肋。但是,玺儿,你要记住,为君不能有软肋,所有人都可以宠爱,所有人都可以抛弃。必须心如磐石,才能为帝。”
太子忽地想起珍妃来,却到底没有问出口。父皇当真做到了吗,他真的可以抛弃所有人吗?
珍妃的天花发得愈加多了,玲珑宫周遭十几丈都少有人接近。而玲珑宫里头的宫人和太医也陆陆续续地染病,一团浓重的阴云笼罩在玲珑宫的上空。
董决明这段时日吃住都在玲珑宫,倒是没有被传染,但也轻松不到哪里去。
因为他先前展露了不少本事,现在却迟迟医治不好珍妃,这些个宫人太医看他的眼神都带着失望与埋怨。好似他若没法医治便是有罪。
幸而他向来心宽,丝毫没有放在心上。
就在玲珑宫的宫人一个个倒下,皇上预备着塞一些新的宫人进来的时候,董决明配出了预防天花的药。
这无疑是个好消息,玲珑宫上上下下皆视董决明为再生父母,感激涕零地喝下药,心满意足地放下碗,浑然忘了他们先前对这个神医有多么失望。
皇上也几近狂喜,预防的药都配出来了,离珍妃痊愈还会远吗?
***
谢昀夜半惊醒,心口仍闷闷痛着。
他在梦里看见了阿容。她走在他身旁,低垂着脸看不清神情,转过街角,她看见了题着“容昭公主府”几个烫金大字的匾额,忽地泪流满面,泪眼里满是怅惘和憧憬。
没有怨恨没有后悔,但就是这样的清澈眼神,叫谢昀一瞬间心如刀割。
这个梦就像某种预示,是谢昀不敢去想的可能。却在他不知不觉间入了梦。
谢昀闭上眼,神情变得隐忍起来。
恰在此时,云层散开,微凉的月色不解风情地透过小窗,洒到谢昀的被面上。
翌日早朝,四皇子向皇上请旨赐婚。那姑娘是个世家女,有无才华不清楚,生得美不美也不晓得,但她的父亲在文官中却有着仅次于左右相的影响力。
谢昀暗暗摇头,觉得四皇子实在太心急了些。二皇子才被处置,他便上赶着求娶娘家势力强大的女子,也不怕惹得皇上心生疑窦。
只是那姑娘大抵也是对四皇子情根深种,因而她的父亲在朝堂之上虽隐隐有些不满,却还是答应下来了。
皇上哈哈一笑,将此事定下了。
他有这个自信。眼前这个心思粗浅不堪的儿子对他和太子不会构成丝毫威胁。
只是定下四皇子的亲事之后,皇上又想起比四皇子大了两岁的谢昀来。他已经廿三的年纪了,太子在这时候早已有了太子妃,寻常男子在这个年纪就是没有妻室也会有几个通房侍妾了。 想到这里,皇上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谢昀。
这几个儿子中,就属他生得最出色,打眼的那种好看。但他却没有一丝一毫的风流事,就连捕风捉影的传闻都不曾有,着实有些奇怪。
皇上固然不希望谢昀娶了个权臣之女然后实力大涨,但他作为一个父亲也不能对他的婚事放任不管,于是开口问起谢昀来。
“阿昀啊,你若是有中意的女子,不妨说出来,今日一并准了。”他笑了笑,“好事成双嘛。”
底下的大臣们听见皇上问起谢昀,纷纷竖起耳朵听谢昀的回答。
近年来,谢昀这个原本默默无闻的皇子乍然变作一颗耀眼的新星,可谓是吸引了不少人的注视,或欣赏或忌惮,不管出于何种心态,都会不自觉地关注他。
甚至在某些大臣的家中,还有暗暗倾心于他的姑娘,只是他好似没有开情窍似的,这么多年都没看到他跟哪个女子亲近过,当然他的妹妹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