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节(2 / 2)

阿容正满眼好奇的把玩,顾齐光在一边看着以防她割伤了自己, 而晏雪照则走向窗边, 那里有一只通身雪白的鸽子, 歪着脑袋好奇地打量他,眼神和阿容把玩溟霜剑的模样有些相似。

晏雪照看见这只雪白得骚气的鸽子,就想起谢昀那一身四季不变的白袍, 心中生出了些预感。取下鸽子脚上绑着的纸卷,展开一瞧, 果然是那厮的。

他大致读了一番,对阿容与顾齐光笑道,“谢昀那小子邀我们下棋呢。”

谢昀贵为王爷, 晏雪照本不应说出这般不敬的称谓,但他一想到谢昀日后会将他最喜爱的宝贝给抢走,便如何也尊敬不起来了。

“下棋?三哥哥要来啦?”阿容眼里满是神采,欢欣雀跃, 像是春日里快活又自在的鸟儿。

晏雪照每每看见她这副模样,心里都是酸不可闻,面上并未显出什么,解释道,“他在借势布局,为日后拐跑容容做打算呢。”

阿容一听,不明白爹爹怎么就提起嫁人这事了,但隐约明白三哥哥是在为他们的亲事谋划,心中生出喜悦向往来,却并没有多少害羞之色。

晏雪照瞄了又瞄,觉得阿容的反应很是不寻常,可她又是实实在在喜欢谢昀的,他觉得这个问题还待细细思量。

将手中的纸卷递给顾齐光,晏雪照道,“十日后便要启程攻打怀瑜镇了,灵均便在家中等着我们吧。”他看向一边双眼晶亮的阿容,“你也是,就在家里待着。”

阿容若是想见谢昀也不急于这一时,更何况,围剿贼窝一事太危险了。

*** 董决明步入内室。

大雨骤停,此时天色向晚,空气中有些日光淡淡的余温,无论是闺阁女子,还是已婚的妇人,都该回去了。

而榻上的女子虽退了烧,却还未醒,粉白的双颊透着色泽诱人的红晕,秀气的眉头在睡梦中忧愁地蹙着,好似有什么无法解决的困扰,纤长的眼睫一颤,一滴清泪便顺着那道弧度优美的眼尾滑下来。她好像浑然不知自己的美,总是羞怯又内敛的。

若要董决明来说,他平生见过的女子,也只有阿容和珍妃可以不在她面前逊色罢了。但珍妃熟知自己的美,且美得张扬,而阿容是他稚嫩的小徒弟,他从未认真审视过她的美。

眼前的女子不同,她让董决明头一回生出了相见恨晚的念头。

董决明走至榻前,手指动了动,要很用力地压抑才能抑制住为她拭泪的冲动。这太逾越了,他不能做。

缠枝进来通报,说外头有个丫鬟要接回他们的娘娘,并自称是四皇子府上的下人。

那么眼前这位女子的身份,已经不言而喻了。

海东侯的女儿,他是娶得上的,不过是费点劲而已,但现在已经晚了。这个念头甫一出现在董决明的心间,他便急不可耐地要将它赶出去。他纵是再放荡不羁,漠视礼法,总不应该觊觎有夫之妇的。

放那丫鬟进来之前,他还谨慎地向她问起皇子妃娘娘的姓氏,丫鬟也不慌,从从容容地答上了,董决明这才放人进去。

丫鬟知晓董决明是京中有名的神医,医者仁心,收留自家娘娘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可以说,因为他的身份,竟免去了旁人的猜疑。

丫鬟个子娇小,力气也不大,背起崔灵璧来有些吃力,晃晃悠悠的,缠枝看着不放心,将崔灵璧接过来,顺顺当当地背出门去,身后的丫鬟看得有些惊叹,很快反应过来,伸手扶在崔灵璧背上。

外头的马夫应了吩咐,已经将马车驶入杏林候府,此时正停在影壁处。

董决明没有跟出去,却又去了一遭厢房,屋里清清幽幽,有些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仔细闻却又无影无踪。他的视线一转,看见崔灵璧躺过的榻上竟留了一物。

那是一块碧绿的圆璧,从掀开的被子里露出一条晶莹的弧线,在渐暗的日光里勾着人往它走去。

董决明拾起圆璧,轻轻摩挲着,觉得玉如其人,碧绿又圆融。

为什么是圆融呢。若董决明没有看错的话,崔灵璧一定会好起来的,哪怕受到了刻骨的伤害。

丫鬟将崔灵璧带走了。四皇子一气之下坐上马车就下令回府,只留下崔灵璧与那丫鬟两人,待丫鬟跟随崔灵璧冲出棣棠阁,早已看不见她的身影,丫鬟急得直哭,只好先回府,多带些人手出来寻找。

而四皇子冷静下来之后也觉得自己做得不妥当,可他那时看清了友人眼里对崔灵璧的惊艳与火热,想到的却是洞房花烛那晚的屈辱。这些人,没有一个真正将他放在眼里,当着他的面都不知收敛。当然这自有崔灵璧美貌过人的原因,四皇子思及此,却是越发气恼。

自家妇人美貌,本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可崔灵璧的美貌给他带来了什么?侍卫大胆的行径,友人难以遮掩的眼神,都如同一个个巴掌,恨恨扇在他脸上。

四皇子在府中焦躁地等着,听见一个太监前来通报,心里总算松缓了些,踏出去的脚才迈了一步,又止住了,他生硬地道,“服侍好娘娘,莫出差池。”随后朝着相反的方向回了书房。

太监连连应诺,随即看着四皇子的背影,心中直叹可怜,娘娘生得这般模样还不能讨殿下欢心,真不知道殿下要何种模样的女子了。

崔灵璧进府之后竟没有留意到四皇子在不在,只是方从睡梦中醒来,有些迷糊,听到身旁的丫鬟小声抱怨四皇子的话,这才恍然发现,他又躲着她了。

她制止了丫鬟的小声嘀咕,也不知为何,她竟觉得心中没有丝毫涟漪,或许是早已猜到了吧。

和离?这一瞬,夫妻两人心中都闪过这个念头,竟是难得的有默契。

但是四皇子想起太子的叮嘱,生生压了下去,更何况,四皇子虽不想看见崔灵璧,却没有丁点娶别人的意思。崔灵璧呢,和离对她而言太过艰难,先得过且过吧。貌合神离的夫妻,这世上又不是没有。

只是不知四皇子愿不愿意做做样子了。

***

天气越发炎热,且还有些闷,并不爽利,偌大的王府以及各路产业都由易云长经了手,谢昀对他是毫无保留的信任,他知道。

但他还是忍不住画下了谢昀的心上人,其实也不算,他画的那个人儿,分明是一样的脸,可细看之下就是不一样的。他笔下的阿容眉眼间俱是不谙世事,歪着脑袋,傻里傻气地看他,或是伤心极了,波光潋滟的桃花眼里蕴着将落未落的泪珠子,憋着小嘴看过来,又委屈又可爱,眼睛澄澈得好像装了另一个世界。 但是她又懂事得叫人心疼,她知道逃亡路上他会很辛苦,所以一路上不哭不闹。他把她背在身上,走在林间,树枝碰到她的脑袋,积雪抖落在她的发上,本是易云长的不小心,她却一声不吭,默默扒拉头发上的碎雪,笨拙又认真,直到他察觉出来她的动作,这才晓得小丫头被积雪洒了满头,好像一瞬就白了头发。

于是他放下她,将她的长发松下来,清理完落雪之后抬眼看她。她的头发厚实浓密,却听话又顺滑地铺在后背和胸前,衬得雪一般的脸儿越发娇小,她不知收敛地直视他,眼神是痴儿才有的认真劲儿。

那双眼里啊,曾满满都是他的模样。那样的专注,好像她的世界只剩下他。易云长想,他大概就是这个时候沦陷的。

董决明又不打招呼便进来了,易云长将画纸一撕,藏于袖口。

这段时日谢昀不在京城,董决明却仍是三五不时地来一趟王府,渐渐地,易云长与董决明两人也慢慢熟络起来,易云长性子内敛,但架不住董决明是个自来熟啊。

董决明照例喝起酒来,他没有解出皇上中的毒,只能一日又一日吊着,心情颇为烦闷。这当然不是操心皇上的身子,只是对自己的医术抱有更高的期待罢了。

不过还好太子等人总算知道了董决明并非留恋荣华之人,因此并未有威逼利诱之举,只用拳拳之心打动他罢了。董决明这种性子,瞧着十分好说话,和和气气的,实际却是个软硬不吃的主,他想要做一件事,那理由绝对是他自己给的,而不是别人给他加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