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寒声滚到一个矮小的柜子后,子弹没能打在他身上,而是穿碎柜子边缘,堪堪擦过他的手臂。
转眼间,鲜血奔涌。
戚严打空这一枪,同样迅速蹲伏下身体,找到遮蔽物,以防江寒声反手朝他开枪。
真是遗憾,因为右眼的伤,让他的视野受阻,否则这一枪无论如何都该打穿江寒声的肩膀,让他失去行动能力。
戚严将口袋里其余子弹填进弹匣后,才重新站起来,朝着江寒声躲藏的方向再开了一枪,意图恐吓。
戚严看他躲着不出来,笑得越发狂妄,“这次是你输了,江教授。”
江寒声仰头,轻轻撞了一下柜子,闭眼,提醒自己要迅速冷静,随后,他将装着一枚子弹的弹匣推进枪身,而后拉上膛。
“不过看在多年朋友的份上,我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戚严继续道,“我有两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
黑暗中,镜头的指示灯还在亮着,记录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戚严问:“五年前‘8·17’劫枪案,你是不是在闻朗投降以后,选择开枪杀了他?”
江寒声没有犹豫,承认道:“是。”
戚严再问:“专案组组长姚卫海是不是为了包庇你的罪行,对外谎称闻朗拒捕,警方才开枪击毙的?” 江寒声说:“是。”
“你承认就好。”戚严拿枪朝他的方向再打了一枪,充满恶意地说,“江寒声,跪着出来,忏悔你犯下的罪行,如果能令我满意的话,我可以考虑让你见一见周警官。”
江寒声计算着戚严的那把枪中子弹的数量,脑子在飞快地思考——
戚严为什么会问这两个问题?
他闭着眼,喉结上下一滑,然后说:“你没有看到我开枪,对不对?戚严,我用枪指着闻朗的时候,你在哪儿?……你带人跟姚卫海的行动队火拼,返回仓库,你看见闻朗举手投降,那时候你就知道,闻朗想替你承担一切罪名,所以你抛下了他,自己一个人逃了。”
戚严左眼下的肌肉一抽。
听着他沉默不言,江寒声知道自己猜测得八九不离十。
“如果你没有逃跑,闻朗可能就不会死,因为我想杀的人不是他,而是你。”
“哦,”戚严用发着烫的枪口抵了一下额头,说,“所以,江教授承认自己开枪并非是因为神志不清了?”
江寒声说:“是,那一刻我很清醒,因为我知道我想杀的人是谁。戚严,你杀过那么多人,知道自己真正想杀的人是谁吗?”
江寒声趁着说话的呼吸间,迅速离开原来的位置,奔向另外一个遮蔽物躲避。
戚严见他突然有所动作,猛地放了一枪!
这枪打空。
江寒声几乎是跌在地上,腿伤在剧烈疼痛着。他强忍住,继续说:“——你当初问过我,明不明白你为什么非杀人不可?我无法理解,因为我没见过像你这么无聊、作案过程又充满低级趣味的杀人犯。”
戚严一直将江寒声视为对手,可江寒声这番话却对戚严引以为傲的杀人艺术充满了不屑与轻蔑,对于戚严来说,这无异于是最大的羞辱。
戚严朝他藏身之处跟了两步,冷笑道:“江寒声,激怒我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江寒声说:“我曾带领犯罪研究室的团队去加州考察半年,在监狱里认识了一些犯人。真正的杀人艺术,没有人性,没有弱点,只有对死亡美学的至高追求。跟他们比,你的‘作品’就太拙劣了,杀人的每一个环节都映射着你的懦弱与无能,因为你杀不了你真正想杀的人,就拿他们做替代品。”
江寒声朝上方望了一眼,紧接着,又加快速度冲出去,重新再换一个位置。
戚严调转枪口,这一枪没有随意打出来。
“不是吗?你恨戚真的背叛,看到她和简良在一起,又恨上警察……在怀光诱杀多名女性,在海州制造劫枪案,周川、李景博,乃至后来的姚卫海与孟俊峰,那么多警察接连死在你手上,可为什么你最痛恨的戚真和简良活得好好的?”
江寒声右腿曲着,他蹙眉,调整了一下呼吸,声音也随之沉了下来。
他问:“你在怕什么?怕戚真会恨你?”
戚严没有任何应答。
静默的对峙间,江寒声想到电话里听到那一阵周瑾的叫喊声,无法抑制地生出将人赶尽杀绝的恶念。
他知道说什么话,能让戚严坠入痛苦的深渊。
江寒声冷着脸,一字一句地道:“你放心,她可能没心思再去恨你了。”
他故意停顿了两叁秒,就当戚严内心有所波动时,江寒声再继续道:“她和简良打算再要一个孩子。”
此时,戚严全身暴露在冷如白雪的光线中,江寒声则屈膝坐在浓重的阴影里。
戚严抬起枪口,发觉自己的手指在颤抖,低低地问:“你说什么?”
砰! 一枪。
戚严吼道:“你说什么!”
砰!砰!
两枪。
子弹全部打空后,又连续发出多次扣动板机的轻响。
这时,江寒声再次看向上方潜伏多时的人,道:“蒋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