琼顿了顿,接着她坐到对方身旁。
「你怎么看起来脸色还是很糟啊?」神田有气无力地问,还一边用手胡乱地指了整间室内。研究所的灯泡闪闪烁烁,或许又是变电器坏了。琼将与中校面谈的经过讲完,而神田点点头。
「你看过婴儿房了吗?」琼决定先行提起比较轻松的话题。
神田的表情凝重,他说:「地毯是我铺的,琼。」
「我知道,我只是不想看到你这么??这么不安??的样子。」琼说。
神田看过来,他突然递给自己一根能量棒,琼愣愣地接过。神田皱眉回答:「不,琼,只是你也很不安,这不是跑去解决别人的不安就能消除的——而且你又没当过父母,根本什么都帮不了我。」
琼抓住能量棒,也不想管一旁伊利亚大概是在催促并且夹杂着迷惑的眼神。她感到胸口紧缩,整个人都像是沉于水中,无法呼吸,她低声说:「神田。」
「又怎么了?」
「如果我们都很不安,谁也不知道该怎么办,那该怎么办?」琼吞了口口水:「我希望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谎言,我真的会努力??」
她注意到神田的视线,紧盯着自己,随后对方移开了,直视前方说:
「琼,我跟莱尼都会在,爱葛妮丝也会。你不会有事的??妈的,我都忘了你才二十二岁,根本就还是毛头小鬼。」
琼正准备回嘴,但神田却试图对她微笑,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后便起身离开,于是琼只能吸吸鼻子。她看见伊利亚与欧佳来到她的身边。欧佳说她方才与厄德勒斯联系,说明了目前的状况。
「那个军人也知道你是从苏联来的,但他似乎并不紧张。」欧佳说:「有没有可能他正是希望苏联的搅和能让政府採取行动?」
「我同意这样的猜想。」伊利亚回应:「现在可以确定那个军人并不是单纯地为国安局工作,就和你一样,美国人。」
琼抬起头,她惶恐不安。
「你们的目的似乎都与所属机关不一致,只是必须得先与其合作,弔诡的是,你们之中也没有一个人确切搞清楚——『谬尼摩西尼』究竟是什么,却也都希望得到手,因此只能不断派出棋子试探。」伊利亚瞪视她,眼神中毫无光彩。
琼感觉心脏像是漏跳了一拍,她屏住呼吸,而后伊利亚便移开目光。
——时序即将进入十二月,她在从中校家回来后,整个身体都像是要散架,琼经歷了月经的大出血,还让爱葛妮丝替她叫了家庭医生来开止痛药,原先琼以为自己回归到了正常生活。但实际上那是不可能的。若是从头回想起整起事件,她早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或许在父亲玻璃碎片挥舞下去的那瞬间,就这么搅和进来了。
她在床上休养时心想,她原本以为这是一个童话故事般的事件,英勇的勇者守护他身后的人们,准备打败恶龙拯救世界;而现在轮到那些被守护的人站出来,保护勇者并执起剑。
然而现实世界没有那么简单啊。她也不是能够救人的料,而是提线木偶的存在。
但这样紧绷的日常生活仍带给琼不小的慰藉,即便处于待命状态,她仍计画着该回去已经处理好火灾事故的疗养院一趟,也许能获取更多资讯,但在此之前她还想要陪在其他人身边。
伊利亚与欧佳维持着一开始的态度,他们小心翼翼地过着日常生活,善尽监督者的责任,甚至家里缺了什么东西,都是由欧佳开车去附近的超商买齐。她每次回来时,都会说最近监视着他们的苏联眼线变多了。
同样变多的大概是婴儿房内的物品,琼和莱尼帮忙在天花板装上可以旋转的垂钓玩具。或许是因为身体变得比较虚弱,所以琼偶尔会发生恍神的情况,有时候她甚至不会注意到自己面前正放着食物,或是房间里的灯早就关上了。
在琼不确定最后状况会如何发展时,他们看见电视新闻上对于美国国力强大,歷经波折与风霜,迈向和平时代的报导;而伊利亚似乎很篤定地认为,他们的目的正逐步达成。
「琼。」某天半夜,琼窝在研究所一楼的沙发上时,她看见莱尼来到自己身旁,
对方端着茶过来,劈头就问:
「你身体好一点了吗?」
琼点点头,当两人一起坐下时,他们相当有默契地贴近彼此。莱尼低垂着头,而琼从眼前的电视机萤幕上,经由微弱的灯光瞥见对方凌乱的头发。她吞了吞口水,学着爱葛妮丝那样伸出手,怀抱住对方的肩膀。
「你觉得真的能那么顺利吗。」莱尼说。
琼感觉自己的心脏像被抽紧,她摇摇头,不敢说任何一个字。
莱尼轻声地说:「谬尼摩西尼是什么真的那么重要吗?」
「我根本不想管那是什么,重要的是你。」琼说。
对方也笑了下:「要不去看看月亮?」
她和莱尼一起来到顶楼时,两个人自然地牵起手,琼屏住呼吸,现在的月亮形状是新月,再过不久就会变得圆满,她又忍不住想起莱尼上月球那时候,她强逼着欧佳带着她去苏联,然后——
「你??」琼脱口而出:「是为了『什么』,才上去月球的啊?」
「嗯?」听到这个问句,莱尼似乎很困惑地皱起眉头,他思考了下,说:
「为了回收谬尼摩西尼。」
「啊,对,是这样没错。」琼回应。
「怎么了吗?」
「没事。」琼说:「我只是感觉??」
她在原地愣了许久,才勉强挤出一句话,她突然觉得,这像是咳血而出:
「除你以外,应该还有别的什么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