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高方平信了宋江,凝重的问:“你判断铜矿开采现场有假军,但那些人有真正的制式装备又是怎么回事?”
宋江压低声音道:“坦白的说宋江对差人的判断十拿九稳,但是对军却不如想象中的那般熟悉。我只是发现了那些厢军脸上太干净,很少见到有贼配军。”
高方平点头道:“这是一个点。厢军中的确应该有一定比例是贼配军,至少有七分之一左右。如果是正常军事任务,为了官府面子,很可能脸上有刺印的就不出动。但是开矿这样的苦力却相反,队伍中应该大量贼配军才符合逻辑,毕竟虽然都是军队,但贼配军无人权,肯定要优先去最苦最累的第一线。”
“相公英明,卑职也是这个想法。”宋江抱拳道:“除此外更显著的一个特点是:厢军很懒散,能混就混,能闲就闲,但那些作为苦力在开矿的厢军相当吃苦耐劳,相当的有行动力。以卑职对基层的了解来看,他们的吃苦耐劳和行动力超越普通的农人!”
高方平再次色变:“如果你确定,几乎就只有一种解释:他们是被洗脑的宗教人士!” 宋江一字以一顿的道:“此点卑职用脑袋担保!卑职的思维和相公不谋而合。他们的行动力到了非人的地步,且不用监工用鞭子监督,其行为让我想到了戴宗口里的‘摩尼教众’。李逵曾经还偷过矿里的一把兵器,拿来送给我,吹嘘是什么神话背景里的宝刀什么的,但是我看了之后,兵器陈旧,不是新造的,并且是官府制式兵器,还标有江州监押司字样,字样明显被人为的模糊过,不过依旧有迹可循,能够辨认!”
高方平铁青着脸喃喃道:“接着说。”
宋江摇头道:“基本上就是这些,于是根据这些情况,卑职便有了摩尼教要造反的判断,开场就对相公陈述了。”
高方平道:“这次就算了,以后无需你主观进行判断,只需陈述现象。判断性质是我的问题而不是你的。然后,明教不是什么好东西,这又不是秘密,就算是他们害处也有限。但郑居中这样的国贼内鬼,为了钱财不计后果的丧心病狂之举,害处更大。国朝内忧外患之际,蔡党一手遮天祸国殃民,但是郑居中比蔡党的贪财腐败更可恶!”
高方平始终铁青着脸不说话,在考虑一些问题。
若非来江州已经有些时日,并且很多东西有了心得,还真的不敢相信宋江的话呢。至于现在,宋江说的东西变为了一种佐证,更加肯定了早先高方平对江州的种种判断。
还真是那个理论,所谓的道消魔涨论,地里不种植粮食,自然是杂草毒瘤丛生,占据了土地。
江南实在已经到了病入膏肓的地步,蔡党的腐朽造成了整个官场的不作为,民不聊生,民间麻木,于是各种各样的情况便就此衍生了出来。
第416章触目惊心
于朝廷层面上,户部的资产表中,江州的铜矿早已枯竭,造币局广宁监建制还在,却早就停止生产了。在此情况下,湖口事实上还在开采铜矿,且是真正的县衙差人出面维持次序,明教人士伪装厢军开采,这基本上,就在高方平这里坐实了郑居中“叛国”的要件。
但这里有个最大的问题是,能否拿到郑居中“参与”的直接证据。如果拿不到,那么大宋的官场真的很蛋疼,他郑居中又没有出面,出事最多推给手下,推给摩尼教。他最多就只是一个“失察”之罪,坦白说,这个罪名对于大宋的士大夫几乎没有什么影响,最多不会升官而已。
在高方平的概念中,郑居中这就是叛国。可惜无奈的在于,就算有他和明教勾结的证据,官面上也不能定叛国罪!
因为现在明教还没有正式的造反,它是一个合法思想,属于礼部“宗教司”注册的合法机构,在官面是摩尼教,和佛教道教一样归属礼部管理。一样享受免役免税政策,这就是它能在初期发展一定的教众的原因。
某些方面大宋真的很蛋疼,精英读书人太多并且掌权,于是更具他们的诉求,大宋的思想和言论自由度到了空前的地步。导致这些前唐几乎被搞绝的宗教,再一次的合法化了。
至于到了后期,明教和朝廷的冲突起点,应该是江南被搞的太穷,蔡党太丧心病狂,缴纳不起税费的人越来越多,所以不爱逃跑不爱造反的南方人,便越来越多的加入宗教避税。那么加入的太多,朝廷税费少了,朝廷就会觉得明教越来越不懂事。与此同时,摩尼教的明尊善母信念、又更具当时的形式结合了汉朝妖人太平道的教义。
“旧天已暗无天日,新天当立,冲破黑暗,迎接光明”,这就是演变出来的变种——明教。
教义当然是好的,但其实都是游戏,看当权者怎么对信徒解释了。更具这样的教义,以及当时江南被蔡党祸害到了某种程度的土壤,于是方腊就成为了四大寇之中最猛之人,一时之间响应者百万之众。
朝廷和明教双方的冲突,自此而来。
当然现在还没有演变到哪一步,所以在合法的途径上,很难把这些事给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