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请明府具体指教?”宗泽道。
高方平道:“你知道我即将出辽国吗?”
“当然知道。”宗泽楞了楞。
“那么你知道、此番乃是辽国主动邀请吗?那么辽国为何会主动邀请你想过吗?”高方平忽然问。
宗泽仔细想了一下,一拍大腿道:“必然是西夏仍旧有人不服输,听说战事结束、您离开西夏之后,就发生了西夏新任礼部侍郎李贤耀出使辽国的事?他一定是说了些话,搬弄了些是非,于是让辽国人想多了?“
“对。”高方平眯起眼睛道,“既然是辽国的国事,那么作为外交口径,此番我使辽必然要面对‘军力’这个问题。作为辽国,他不习惯一个这么强的大宋,但现在他又没有能力真的发动国战,于是仍旧会出现外交上的压力:要求大宋削减军力。”
宗泽动容道:“所以您的河东攻略,除了是解决大宋自己内部的问题,也等着辽国提及这个要求的时候,作为交差、做出‘大宋给辽国面子、正式裁军’的一个动作,裁剪无用又占据军费份额的河东军系给他们看?“
“是的这就是我的目的。要把一切能利用的都利用上。大家都知道河东系是废物,但只要有这个动作,萧的里底也就有了面子,他就可以对辽皇和辽国鹰派交差。而借助了辽国要求裁军的压力,那么动了河东系后,我大宋内部、这条利益链上的军费鲨鱼的反弹,也要比平时小的多。因为事实就是:现在大家都还惧怕辽国,包括我高方平在内。”
高方平道。
宗泽楞了许久,这虽然是好计谋,但仍旧觉得实在太猥琐了,太没有节操了。
“宗泽啊,我有我的压力。真正的原则在于,大宋会同情河东系,会记住他们受过的伤,但我高方平无权用国家的利益去做这个人情。这是政治基调,也是政治的猥琐所在。”高方平苦口婆心的道。
然而宗泽又不那么好忽悠,还在迟疑着要不要接手河东那个烂摊子?去了是肯定有大幅利益冲突,那就要杀人。宗泽从来不害怕杀人,只是有点不忍心那样对待他们。
宗泽得罪人又不是一次两次,所以他当然是敢撂挑子的,情况不对他就请病假撂挑子了,除了能让高方平干瞪眼外,也拿他没有办法。
所以现在,高方平还真是求着他上任,因为这事在风格上,只有宗泽和裴炎成能胜任,但裴炎成在军中的威望是忽略不计的,政治根基也比老宗弱太多,所以他能对付得了北1京的黑帮,但是对付河东的兵痞坐塘鱼,那真得非宗泽莫属。
这些酷吏们平时如同过街老鼠似的,但他们作死了也不会死,凭的就是他们不可随意替代,有他们的核心竞争力。并不是王祖道藤元芳那种可有可无的人。
王祖道藤元芳郑居中那些家伙失势一次就废了,在大宋或许不至于死,但就再也起不来了。然而宗泽裴炎成这些家伙会始终如同打不死的小强,可恶的时候被人塞在某个角落戎边,有事的时候就又启用了。
“你不会是想撂挑子说身体不好吧?”高方平惊恐的看着他道,“你三十多些就撂挑子的话,置于任上病倒的陶节夫相公这类人于何地?”
宗泽有些不好意思,却仍旧不答应,抱拳道:“明府需要再说一个理由让我心动,否则你就是再把我弄会龙游做万年知县、我也不想去河东迫害那群人。”
高方平叹息一声道:“如果我告诉你,我有人盯着郑居中这群人呢,他们这群人,早就和河东系的一些军官有书信来往,现在形势非常暧昧。特别现在鬼使神差,郑居中现在成为了枢密都承旨。于是就算不谈他是我政敌,他也等于成为了那群军费鲨鱼的联络人。大家都懂,为了利益什么幺蛾子都会有,所谓会闹的孩子有奶吃,大宋以往的维稳尿性而言,什么地区一乱,就扩大那区的军伍编制,把全部闹事的人招为军伍、吃皇粮,于是天下就太平。军伍编制扩大了,他们所经手的经费当然也就扩大了。于是能贪污的份额也就多了。”
到此高方平淡淡的道:“所以宗泽你告诉我,你觉得郑居中现在和那些人沟通,他是在干什么呢?在安抚军队,在稽查军队的清正廉洁吗?”
宗泽不禁色变。仔细一想,大魔王这点真不是被迫害妄想,大宋真这尿性,大宋的军务政策就这德行。
高方平再爆猛料道:“现在是我要裁撤河东军系,这是少数几人间的秘密,连裴炎成都不知道。只有你、我、陶节夫、张叔夜知道。中枢几位相公,也只知道我要着手解决河东问题,他们却不知道我想砍了军队。宗泽,你觉得在郑居中他们想利用有情绪的河东军闹事、以便扩大编制拿到更多军费的现在,一但被他们知道要砍掉河东军、且在呼延家嫡孙跑路梁山的现在,你告诉我会出什么事?”
宗泽终于猛的起身,铁青着脸道:“行,下官会尽快准备,交接广西业务,然后进河东把这些我大宋的隐患,扼杀在摇篮之中,老子要是让他们哪怕一颗豆芽冒头发芽,都算我输,到时提头来见。”
高方平道:“言重啦,别提着头来来去去的,你这种酷吏死光了,唯独剩下我,我怎么和他们斗法。河东是跳板,最终我需要你跟我进成都修铁路。”
宗泽一阵郁闷,他也很装逼的道:“这大江南北、来来去去的,我真有点走不动了,要不就让我待龙游县一万年,要不就到处乱走,五年不到时间,我经历了工部、京兆府,广西。我大宋除了晚年的范仲淹,有这么做官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