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他们分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蔺月没有什么情绪起伏,没有大喜大悲,看起来像个没事人。只是晚上总是睡不着觉,伴随着失眠她也总说自己记忆力下降明显,连秦雪钦问她为什么分手,她也记不住那段时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说是她的错,纪翀宇没有什么不好的。
但是就在分手后确实发生了一件大事,是某个沉闷的冬天午后还是炎热的夏天傍晚,她还是没有印象。只记得电话里妈妈兴奋的声音,“家里要拆迁了,终于等到这一天了,终于盼到这一天了。”
城北老城区拆迁的消息很多年都在传,如今终于启动拆迁程序,开始挨家挨户去登记选房还是卖房。而蔺月家当初住的是她妈妈工厂的集资房,他爸妈早就商量好这套房子留给蔺月母女,她妈妈要了一套小居室,而她家自建的小卖铺是留给他爸爸——拆迁的时候,他们也分家了。说是离婚,其实蔺月爸妈早在她刚出生时就离婚,后面也不过是就搭伙过日子,挤在一个房子里,连碰面都觉得尴尬。房款下来的一天,蔺月爸爸就收拾了简单的行李走了,长年灰暗的小屋里看不清他的表情,走之前蔺月爸爸说了一句“不管咋样我还是你爸,你有事给我打电话。”
蔺月没有说话,她跟她爸爸从小也不亲昵甚至中间有巨大隔阂,但她此刻发觉爸爸鬓边已经泛白,人到中年命运因拆迁而发生了不大不小的变化,而这之后发生的第一件事便是离开家,离开这个灰暗布满灰尘的小屋。
蔺月嘴角扯出笑容说好。
她妈回来的时候他爸爸早就走了,刚进屋时还有点无措,一手拉着蔺月的手一手不断把女儿的碎发拨到耳后强调着说“走了好走了好,以后就我们娘俩好好过。”
过了一会又说,“囡囡你放心,我也不会让他白白拿走那么多钱,你大伯说了以后你奶奶的房子卖掉了会拿一半出来给你的,让他给你在渝都买个房子,你毕业了刚好在渝都工作。他妈死得早,他难道敢不听他哥的!你放心,怎么样都能从那个坏胚身上再讨点钱来的。”
“等我们的安置房下来了之后,还会再赔我们十几万,到时候妈妈再给你买辆车,就是你外婆隔壁家那个小子开的?奥迪还是奔驰,以后妈妈给你买。”
蔺月大四的时候她们娘俩在一片催促中搬家,“9月30号之前搬进去哦政府会奖励你2万块,我脑子不好才不搬。”蔺月趁着国庆节回渝州帮家里搬家,为了祛除甲醛家里摆了不少绿萝甚至在衣柜里都摆满了洋葱,晚上再累她妈也非要喝红酒庆祝一下,仿佛摆脱了铁轨边的房子就能跨越阶层了一样,还要庆祝一番。那只是超市搞活动打折的廉价餐酒,入口又涩又酸,蔺月没有喝过酒,一杯下去意识有些迷蒙突然想到居然让纪翀宇说中了,她有生之年还真的能搬家,竟然住上了临江的电梯公寓了,连那条不知修了多少年的跨江大桥也终于完工通车,从她现在住的地方,甚至能走着去到市中心。
只是纪翀宇再没有来过。
他再也没有来过,现在她得到了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蔺月固执地较劲一般地把剩下酒全部灌进嘴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也许是良心发现想要补偿他们优秀听话懂事的女儿一样,也像是急于脱胎换骨像成为彰显自己“新贵”地位一样,蔺月她爸爸果然给她在渝都买了房子,即使她明白这套房算是一个结果一个交待一种解脱,以后父女俩再无关系,各走各的路各受各的苦。
妈妈又固执地要给她买车“就买你外婆隔壁家那个房阿姨给他儿子的那个,什么奥迪啊四个圈的那个!”
蔺月觉得夸张“哪用买那么好的,普通一辆就好了。”
她妈妈异常固执“我给你房阿姨打听好了,那辆车30万不到就能买了,我想好了先给你按揭一部分,剩下的妈妈在打段时间零工帮你慢慢还。”
“可是我不想你那么累啊,好不容易有点存款,又要拿所有钱来买车真的没有必要。”
“囡囡,妈妈就想尽全力给你最好的,以前咱们不是没有这个条件,现在好了。我早就想好了,你现在有好车住好房,毕业之后就找个律师工作,这个工作是不是容易认识大老板什么的?你这个模样相貌加上工作和身家,配的上大老板的,也不会让婆家看不起你。”
至于女儿在想什么,他们装作不知道或者是直接忽略掉。
去4s店买车,一家一家看过去,最后定了一辆。纪翀宇说这个车在美国怎么念来着——“bimmer吗?”蔺月不自觉就念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