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爷爷的年纪大了,即使是在最炎热的夏天西瓜也不能多吃,就尝个味道,略吃了几口。郑夏还在切西瓜,中间最红的那一块留给了安知州,还一边说:“郑哥疼不疼你?西瓜最甜的部分都给你。”
安知州在心里想,西瓜是自己带回来的,可这句话还是咽了下去,默默地点了点头。他只拿了一块,剩下的都往郑夏的手边推了推。
郑夏很明白他的小心思,也不拒绝,反而接过来吃了起来,“嗯?安安也晓得疼郑哥?”
安知州瞬间就红了脸,像是个红透了的西红柿,稍稍一碰,薄薄的表皮就戳破了。他死死低着头,掩饰自己的脸红,小口小口地吃着西瓜。
郑夏和安知州两个蹲在厨房的垃圾桶旁边吃西瓜。他这个人没什么架子,虽然是偶像剧出道,而且靠着英俊的脸一炮而红,成为当红小生。但是特别能吃苦,在正当红的时候去拍了一部文艺片磨练演技,为了拍那部片子在深山里待了三个多月,没埋怨过一声。因为好说话,能吃苦,从来没什么脾气,在圈内人缘口碑都很好。
过了好一会,安知州小声地问:“郑哥,你这次突然回来干什么?”
郑夏瞥了他一眼,打趣着说:“你真是个小没良心,为了你的事情特意回来一趟,你还问我为什么?”
安知州的声音更低,“查到了吗?”
他在网络上查了“陆郁”这个人,只找到了上次工程开工的那条新闻,别的再多的就查不到了。安知州是个学生,也没有别的门路,只好拜托在娱乐圈的郑夏,看他有没有办法。没料到这次郑夏会特意因为这件事回来。
安知州眨着眼,纤长的睫毛像小蝴蝶似的扇了扇,“郑哥这么忙,特意为了这件事……”
郑夏忍不住看安知州,他细长白皙的手指上沾了淡红的西瓜汁水,正在一旁慢慢擦拭,漫不经心地回答,“怎么会特意为了这件事,还有更重要的。”
纸质文件已经整理好放在文件夹里,郑夏走到房间里拿给他,心头满是疑问,“安安,你怎么会要查这个人?陆郁这个人,背景太深。”
安知州听了这话不自觉地皱着眉,“他……我在一个同学家里看到过他,和那个同学关系好像还很好。我总觉得,有点问题。”
他把文件放到书包里,和陈爷爷打了个招呼,站在门前准备上楼回去,郑夏倚在玄关处,轻轻揪了一下他的衣领,拉他回来。
安知州顿下脚步,偏过头,下巴抵在肩膀上,露出的侧脸眉梢稍稍挑起,看似冷淡的眼里含着动人的温柔。
不免让人心动神移。
郑夏总觉得自己昏了头脑,在圈子里多少好看的少年少女没有见到过,可偏偏看着安知州花了眼,他的年纪还那么小,瞧起来什么也不明白。
他微微笑了笑,松开手,碰了一下安知州垂在后颈的乌发,“明天早晨七点,下来到门口等我,找你有事。”
安知州点了点头,心里莫名地涌出欢欣,一刻也不停地跑到了楼上,大力地推开门,倚在墙壁上。
安镇听到动静,难得一次从房间里扶着轮椅出来,面色阴沉,阴阳怪气的,“丧门星,你怎么这么高兴?不会忘了明天是什么日子吧?”
他的脸是近乎惨白,没有一丝血色,拎着半个西瓜的手哆哆嗦嗦,好半响才答应了下来。
“我记得的。”
他怎么会忘?这辈子都忘不掉。
第55章 游乐园[郑x安]
安知州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将那份薄薄的资料看完。陆郁的背景很深,即使是郑夏,也只能查出一些比较表面的东西,陆郁出自淮城陆家,早年出国,母亲早逝,父亲有两个情妇,三个私生子,这都是些人尽皆知的事情。其余的都是讳莫如深,在淮城都是不可说出口的事情。他注意到陆郁来宁津不久之后,裴向雀就收到了青少年救济中心的救助,来到学校上学了。
可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成为裴向雀的邻居,和他的关系很好?还有最重要的一点,他对裴向雀有什么企图。
仅仅是这么一份薄薄的资料,里头轻描淡写提的几句,安知州似乎都能透过纸,从陆郁出国,回国,迅速掌权,来到宁津的这段经历中感受到这个被裴向雀称为“陆叔叔”的人十分危险。
安知州想得脑子疼,最后还是决定想办法从裴向雀那里下手,看能不能套出话来。
夜幕深沉,白天才下了一场雨,天空既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
安知州伏在摇摇晃晃的瘸脚桌子上,不得不逼迫自己想一些别的事情,才能暂时摆脱安镇回来时说的那句话。 明天是什么日子?
他当然记得。安知州记得五年前的那天,是他来到安家满一周年的日子。安家父母很喜欢这个听话懂事的养子,特意在工作上请了假,驾车带着安知州出门游玩。那日的天气很好,他的养父开着车,养母坐在副驾驶上,正开心地问着他在学校里的情况,安知州有些害羞地说了自己全科满分的成绩,养父称赞他真是个好孩子。突然,一个人冲出了马路,为了躲避那个人,安父猛打方向盘,撞到路边的栅栏,两人当场死亡。而那个冲出马路的人却毫发无损,他是个精神病人,甚至连责任也不用担,安镇曾说过要捅死那个人,却找不到他的踪迹,日常天久,哀怨无处可以发泄,便开始怨恨起安知州来。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细小的蚊虫绕着昏黄的台灯嗡嗡转,安知州模模糊糊地回忆起养父母的样子,一夜未眠。
到了第二天早晨,按照惯例,安知州得待在家里陪上安镇一整天,可是他昨天已经答应了郑夏。思前想后,安知州在脸上泼了半盆凉水,还是悄悄地出了门。
郑夏已经在楼下等着了。他穿了一件高领夹克,领子竖得老高,又戴了黑色墨镜,将一张迷倒万千少女的脸遮的严严实实。
安知州瞧着他古怪的打扮,皱起了眉头,“郑哥你打扮成这样……是要去干嘛?”
郑夏拿了张纸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a,在安知州的面前晃了晃,“带你出去玩。”
上面的信息一晃而过,安知州没有看清楚,右手就被郑夏拽住,往楼梯口走去。
安知州尝试着挣扎,却被身强力壮的郑夏摁在身前,没有成功。只听得郑夏在后头苦口婆心地劝说:“安安你挣扎个什么劲?我特意从剧组请假回来带你出去玩的,上一回看到你学生证上的生日日期就惦记上了这件事。嗯,你爷爷那个样子,你这么多年来肯定没有好好过一个生日……”
安知州愣在原处,接下来的话也都没有听清。他自幼在福利院长大,虽然模样好看又聪明,但是因为不亲人也不爱说话,直到十岁才被安家夫妇俩看重领回了家。福利院里是没有过生日这一回事的,他来到安家的那天便被定为了生日。
虽然安家的事情在小区里被传得沸沸扬扬,可是很少有人知道,那天他们是为了给安知州庆生才出门游玩出事的。
他还有什么资格过生日?
安知州的面色像纸一般白,他很虚弱,连平日里绷紧的脊背都直不起来,原本还在郑夏的前面,一下子就被拽到了后头,须得拉着才能走的动路。
即使因为严严实实的遮挡,安知州看不到郑夏的脸,可能从声音里听出的喜悦,很期待带着自己出去玩,想要让他高兴。
那是最真挚的心意。
他应当拒绝的,然后果断回家,安镇和自己相对而坐,他用仇视怨毒的目光看着自己,像是在问死的人为什么不是你。
可是安知州没有办法拒绝,他这辈子难得遇上个好人,郑夏这样好。如果他拒绝了,说明缘由,郑夏一定会愧疚,到时候他一个人的难过就会变成两个人的。
何必呢,不值得的。
安知州这么想着,勉强露出一个笑来,轻轻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