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的雨是越下越大了，老管家老早替自己主人撑起了伞，温帅还站在亡妻林月的墓碑前回忆。

“后来，我和你下山回了林府。谁知道林老爷却不认你这个女儿了。你也亲手斩断了自己回林府的最后一条退路。很难说清，我那时候的心情。我那时候只有一个想法，我温溪这一辈子一定不只是当一个山匪头头。我一定要让这林老爷风风光光地接你回林府。”

“可终究还是没让你等到这一天。”温帅抬手轻轻拭泪，声音里也带了哽咽。

“等你自尽的消息传到府中的时候，我是不相信的。不相信那个甘愿委身给一个山匪的女子会自愿结束自己的生命，会甘愿抛弃自己的女儿。可事实不容我不信。然而回想起第一次被掳上山的你，我却又明白了一点点。”

温帅声音哽咽，数度无语，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直到收到你的绝笔信，我这才明白你为什么会选择这种惨烈的方式。你无非是不信我温溪这一辈子不会负你。你从来都只愿赌自己。你无非就是想我温溪欠你这一辈子，念你这一辈子，照顾你女儿一辈子。”

撑伞的老管家，听到这，也忍不住老泪横流。自己早该明白的，自家小姐从来都不是愿意委曲求全的人。那时候的温将军是这整个凤阳城最出色的男子，数不清的莺莺燕燕蜂拥身边。自家小姐就算防的了一时，也是防不了一世的。

“你看你，当初在山上也是这样，年纪大了，有了女儿，性子还是一点不改。一点都不能委屈。你在信里写我这一辈子找多少女人都可以，但一定要好好照顾好温阮。可我偏不如你意。你看，没了你，我这一辈子还有过无数女人，我照样快活。温阮，没了你，她又算什么呢。”

温帅说到这里，仰天垂泪，“我放任温阮自由自在长大。你不知道我看到原先那个懂事善良知礼的女儿，逐渐变得骄纵任性跋扈，我内心有多喜悦。”

“她闹着要回安阳县见你，我本来便是让她来的。让她来见你，来陪你。你的一生也够苦了。你都不在了，她凭什么还肆意地活着。”

“可我再救下那个少年之后，我却改了主意了。”

“那个少年就是你现在的女婿，卫阅。”

“一切事情都在我的意料之中。可还是有件事情超出了我的意料，就是温阮被山匪绑架。”

温帅难得笑了笑，继续哽咽着说，“估计你又猜对了，我本来也是让温阮结束在山匪手里的。这样的一个暴虐女儿，虽然表面乖巧孝顺，但留着又有何用呢。所以在下人第一时间通报她携带巨额银票出城的时候，我便没打算追。且让她自生自灭去吧。她身上带了那么多钱，也够她过活一辈子了。”

“直到我去到她房间，看到她房间里，你亲手给她打的络子。络子已经磨损得狠了，甚至看不出来原来颜色了。我才突然明白，这个女儿或许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或许她只是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不然为什么那时候她派小厮把卫阅丢进这后院的荷花池，还要故意引自己去那里呢。要知道自己一般都不会经过后院的。要不然为什么卫阅执意出城，她还带着巨额银票去追呢。想来也是为了给卫阅这孩子的一点补偿。”

温帅长叹一声，“我这才醒悟过来，女儿的性子是随了你。她已经失去了自己的亲娘，她不能再没有自己父亲的关爱了。如果自己这个父亲再不搭救她，她这一辈子怕就算是毁了。毕竟这世界上再也没有第二个温溪了。”

“自己果然猜想的都是对的。等自己女儿一醒，便是紧紧拉住自己这个父亲，看着她那双肖似你的大眼，我这才明白我这一辈子都是做了些什么。把好好的一个女儿教养成了一副什么性子。好在，女儿失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