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建武眼睛眯了下，若有所思。

“你们兄弟关系好，你肯定觉得自己欠了你四哥的吧？”

冯建武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自己稍微往深了想一想，嘴上说的那么大义凌然，什么这个名额是堂堂正正赢来的，实际上心里还是会觉得有点欠他四哥的。

冯建武嘴严，什么也不说，但程芳她娘是个人精，眼睛里闪烁着笃定的光芒，她对劝服冯建武胸有成竹：“反过来想，你四哥肯定也会觉得欠了你的，所以他才会那么积极的帮你凑工业票。他给你工业票其实也是一片好心，没想要你什么回报，你再给他媳妇送去十个鸡蛋，那不就成了礼尚往来，把你四哥的心意往门外推吗？”

冯建武怔了下，他竟然觉得程芳娘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也不是我们家小芳小气，实在是你这事儿就没做对。”

冯建武：“……”要不是他当初亲眼所见，亲耳所听，亲身所历，怕是都要信了她的鬼话了！

程芳娘不知道冯建武嘴角都开始微微抽搐了，压根就不信她的忽悠，她继续说：“我听说你四哥的工资非常高，他是个很厉害的干部？”

冯建武呼吸一顿，淡淡道：“我不清楚我四哥发多少工资。”实际上他大致知道，冯建文和他说过，他们兄弟之间没什么秘密。只是他不想说，他甚至连程芳都没告诉。

程芳娘惊呼一声：“他连这个都不告诉你？他这么防着你呢？”

冯建武：“……”还能这么理解？为什么她不猜是他不想告诉她呢？

程芳娘可有这个自信了，因为冯建武可给他们做了四年多将近五年的好女婿。“我听小芳说，你们结婚前，他每个月往家里寄四五十块钱？”

这个是公开的事儿，瞒不住，冯建武点头承认：“没错，一个月四十块钱左右。” 程芳娘眼睛都要发光了，“啧”了声，“这么多钱，自从你结婚后，他就都留自己手里了？”

“我四哥自己的钱，不在自己手里留着难道给我吗？”

冯建武就是说了一句嘲讽的话，没想到程芳娘竟然点头，还说：“对呀，可不就应该给你吗？！”

冯建武：“……啥？”他都要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出现了啥问题，幻听了。程芳她娘竟然说他四哥的工资应该交给他？凭什么啊？凭脸大？

程芳娘清了清嗓子，说：“也不是让他把钱都给你，怎么着也得分给你一些吧？当初那个当兵名额是你们兄弟两个的，现在冯建文自己独占了，怎么着也得分给你一点好处吧？不用多，二十块钱就行，这么些年了，他工资说不定还涨了，二十块钱对他来说根本不是个事儿。”

冯建武一下子就笑了，气笑的，他今天总算是见识到什么叫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了，原来程家人打的是这个目的！他们怎么就这么敢想呢？从他哥手里白捞好处不算，还要分他哥的工资？他们怎么不说这工资其实是他哥在战场上实打实赚来的卖命钱呢？如果当初那名额落在他手里，他说不定还混不上干部当呢，一个干了八年的小兵一个月能有多少钱？

但冯建武没想到，程家人还能说出更无耻的话来。

程芳娘笑眯眯的：“我们知道你顾及兄弟情分，不好意思跟你哥提这个要求，没关系，小芳可以帮你跟你四哥说……不，小芳说也不合适，你们毕竟是一大家子，我们老两口可以帮你去说说。”

冯建武的眼睛仿佛冻着怒火的冰山，他嘴角一弯：“……跟谁说？”尾音轻飘飘得扬起。

程芳娘没察觉到冯建武的神色变化，仍旧一副我是对你好的慈善模样：“跟你四哥说啊。”

冯建武：“我四哥在部队，你们怎么和他说？”

程芳娘犹豫了下，她没想到这事儿，和程芳爹对视一眼，程芳爹开口了：“写信，写信和他说……你把你哥部队的地址告诉我们，我们写信给他说。”

冯建武嘴唇微张，轻轻吐出两个字：“写信。”他轻笑了下，“要是我四哥不给呢？”

程芳爹心直口快，说：“不给我们就去他部队里找他商量，我看他给不给！不过我们要是去部队找他，路上可是得花不少钱，所以不能白帮你，不管要来多少钱，你得分给我们一半。”

冯建武用舌头抵了抵腮帮子，忽然嗤笑一声，点点头，两三秒后，又点点头，过了会儿，他转头看向程芳：“你也是这个意思？”

他的眼睛如同一汪寒，瞳孔仿佛旋涡，酝酿着未知的危险，他目光直勾勾的盯着程芳，仿佛要看入对方的灵魂深处。

程芳被他看得一动都不敢动，心虚得心跳加快，手心冒出虚汗，明明气恨这个男人没用，气恨他把自己丢在娘家不闻不问让自己失了脸面，气恨到想要报复这个男人，她不好过，这个男人也别想好过。可这会儿她却怯懦了。

冯建武的眼神真的太可怕了，好像只要程芳说错一个字，他就会完全抛却夫妻情妇，就不要她这个媳妇了。

“我……我……”程芳结结巴巴。

“小芳当然是这个意思。”这时程芳大嫂说话了，她抱着自己的孩子，皮笑肉不笑得对程芳落井下石，“我们之前商量好的，小芳就是这个意思。要是小芳不同意，爹和娘也不会跟你说这个啊。”

“是吗？”冯建武仍旧盯着程芳。

程芳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程芳大嫂笑着说：“当然是啊。”

“是吗？”冯建武没理会程芳大嫂，他只想知道程芳怎么回答。

程芳嗓子发干，周围她爹她娘她哥和嫂子等人也都盯着她，她觉得这回要是不附和家里人的话，以后娘家人可能就不会再认她这个闺女了。没有娘家，她就是一个没有根的女人，以后这日子该咋过？

可要是按照家里的意思说了呢？先不说冯建武会不会真的恼了她，就说冯建武真的会同意让她娘家人找冯建文要钱吗？根本不可能的，就为了几十张工业票，冯建武就敢不听她的非要还郑媛十个鸡蛋，还把她扔在娘家不闻不问好几天，这回可是事关冯建文工资的大事儿，冯建武能同意？再有，冯建文真的能老老实实的把钱拿出来吗？冯建文是什么人？在她眼里，冯建文是比冯建武要强上百倍的男人，这种男人能那么傻的从自己兜里掏出工资分给兄弟？更何况他还有个媳妇呢，他媳妇是谁啊，大名鼎鼎的郑媛！

第239章：改口

程芳左右为难，内心挣扎的厉害。

一屋子人都在等她的答案，时间仿佛陡然间变得非常长，程芳度秒如年。

忽然，冯小玲软软的声音在程芳耳边响起：“娘，咱什么时候回家啊？” 程芳就像是被这个软糯的声音从虚幻中拉回了现实，一下子就清醒了，脑子里那一团乱麻也全都在一瞬间理顺。

她怎么这么蠢？冯建武对她如何她自己难道不清楚吗？冯家的这些儿子，老大老二老三全都不是对媳妇非常好的那种人，除了出门上工干地里的活，一进家门就懒了，也都不知道帮自己媳妇干干家务活做做饭啥的，更别说偶尔还会给媳妇买买礼物。还有她大哥，她也从没见她大哥她弟，她也从没见过他们体贴过自己媳妇。冯建武和这些人比，已经是非常非常好的男人了。

真的惹恼了冯建武，冯建武真的不要她了可咋办？回娘家吗？她非常清楚，娘家人是不会要她的。就算是现在，要不是有冯建武出手大方，她回娘家的时候也说不准会是什么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