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建文表情哂了一下，能从他一直板着的严肃脸上看出走神来，刘营长也是观察入微了。他说：“我会注意的。”

“孩子是你媳妇生，你隔得那么老远，干着急也没啥用啊。你嫂子让我跟你说，你还不如从这边买点你媳妇坐月子能用得着的东西寄回去，比如说麦乳精、肉罐头啥的——你看看咱这边能买到啥。”

冯建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哎，还是嫂子心细，我都没想到这个。”他媳妇顺顺当当生了孩子就是给家里立了大功了，可得好好补补身子才行，好东西家里不一定能买得到，他找找关系走走食堂后门，说不定还能弄到。

心里有了打算，转头就去干了。

结果他这边东西还没寄出去，家里的电报就到了。

没错，这次为了以最快的速度通知冯建文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冯长勇特意给冯建文发了电报。要知道拍电报贵着呢，是按照字数计费，一个字将近一毛钱。一般这时候不是啥大事急事都不会选择拍电报，就算拍电报也尽量简短。

所以冯长勇给冯建文发来的电报就九个字——今上午九点，母子平安。

冯建文看到电报内容的一瞬间，巨大的喜悦像是汹涌的波涛一样袭击了他，要不是顾忌着周围看着他的小士兵，就要跟个孩子一样叫着跳起来了。

小战士是冯建文手底下的兵，是犯了错被冯建文叫来挨骂的，结果通讯员进来给冯建文送了一张电报后，冯建文那张黑脸就瞬间笑开了花。他可从来没见过他们营长脸上露出这种表情，以前冯营长总是板着个脸，特别严肃，还很严厉，让人恨不得看到他就腿软，就算是笑，也并没有亲切多少，今儿可是大开眼见了。他必须得评价一下，他们营长这回笑得有点傻，呃……是很傻。

这到底是发生了啥好事儿啊？小战士都顾不得害怕了，那好新奇挠得他心里直痒痒，伸着脖子想要往电报单子上瞅一眼。

“冯营长，是你家里发来的电报吧？”通讯员脸上也带着笑，“我看电报上写的，是嫂子生了？”

冯建文乐呵呵地点头：“对，生了，生了个儿子！” “诶，恭喜恭喜！”通讯员怂恿，“那冯营长，这么好的事儿你要不要请客啊？”

小战士也壮起了胆子，跟着凑热闹：“请请请，营长，这么好的事儿当然要请客了！”

他不吱声，冯建文都差点把他给忘了，瞪了他一眼，冷声说：“我请你负重跑个十公里外加两百个俯卧撑，你要不要？”

小战士吓得缩脑袋，疯狂摇头：“不要不要。”

“行了，赶紧给我滚吧。”冯建文挥挥手，让小战士出去。小战士飞快往外跑，就怕冯建文后悔。他之前晚上偷听收音机被冯建文逮到，差点以为今天死定了要被关禁闭呢，结果就那么幸运，遇上了冯营长的添丁喜事！

添丁进口可是大喜事，虽然冯建文没在家里，孩子媳妇都不在身边，他也高兴地想要庆祝庆祝。

既然说庆祝庆祝，那肯定就得去下馆子了。冯建文叫上了他在部队关系比较好的朋友，他们营里几个连长，找了个假期，一块去市里的国营饭店搓了一顿。

兄弟战友们大鱼大肉的吃着，小酒喝着，上了头啥话都说得出口。有羡慕冯建文娶了个小姑娘当媳妇的，有羡慕冯建文媳妇长得好的，甚至还有说自己家养了个闺女要和冯建文结个亲家的……冯建文大酒下肚，什么都敢应。

可以说，他是真的很高兴了。

冯建文的这些战友们都很理解，冯建文这个年龄上终于有了第一个孩子，高兴一点也在所难免，自己刚开始当爹的时候不也是这个啥样？他们都以为冯建文得乐呵好几天，结果第二天冯建文就恢复了，甚至脸上还带着点担心。

刘营长不理解了，问冯建文：“不是说母子平安吗，我看你像是在担心什么？”

冯建文叹了口气：“媛媛生孩子，我就是自责自己没办法陪在她身边。”

刘营长：“这也没办法，咱是个军人不是吗？保卫祖国这个大家，比自己的小家要重要。”

冯建文掐了掐眉心：“刘哥，我也不怕你笑我，我就是担心我媳妇儿担心的不行。媛媛她从小娇生惯养的，又怕疼，这回生孩子不知道受了多少罪，我一想到这个，就心疼。”

刘营长呼吸一窒，艰难开口：“……不是，女人不都这么生孩子吗？”

冯建文给了他一个“你不懂”的眼神。他可还记得当初去医院的时候，听到的产房里那些女人的叫声，一个个的，别提多惨了。后来他还跟大夫打听过，大夫说女人生孩子就跟做完大手术的那个伤口疼一样，都是最疼的。冯建文自己就上过战场受过重伤，他知道那种疼有多疼。

直男刘营长表示他并不太想懂。

第280章：坐月子

冯建文一直等到收到了郑媛亲手写的信，提着的那颗心才落了下去。

“孩子生在十月十六日上午九点十分，七斤六两，之前在我肚子里养得比较好，营养太过了……我早就猜到这孩子会长得很大，因为一直怀着他的时候总是感觉很饿，什么都想吃。我努力控制过了，但食欲真的是一种非常难以控制的欲望，饿的时候抓心挠肝的，浑身没劲。没办法，只能少吃多餐，尽量控制，可肚子还是跟吹气球似的鼓起来了。你如果看到现在的我估计都要不认识我了，比我上回给你寄的照片上还胖。”

看到这里冯建文笑了下，忍不住拉开抽屉把上回她寄来的照片又拿出来仔细看了一遍。照片上的郑媛的脸蛋比他离开的时候圆润了不少，要是比照片上的还胖，那会是什么模样？不过不管她胖成什么样，他都能认出来她的，这点完全不必担心。

其实胖一点还是挺可爱的，冯建文搓了搓手指头，笑眯眯地笑，手感肯定很好……啧，不能想不能想，再想下去他就得去洗冷水澡了，他晃晃脑袋，把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黄色废料晃走，继续看信。

“因为担心孩子太大，不容易生，所以在娘告诉我已经请好了产婆的时候，我提出去县医院生，到时候万一有什么意外也能及时救回来。但娘好像生气了，估计她觉得我想太多了，而且说话太直，一点婉转都没有就直接拒绝了她的好意。”

冯建文觉得他媳妇儿担心的多一点很正常，大队里的产婆肯定没人家县医院里的大夫专业，要是他在家，他肯定也会带着郑媛去县医院里生孩子。都是为了孩子好，他娘应该没那么小心眼，能理解吧？

冯建文觉得郑媛想多了，不过郑媛既然都说了，那他下回写信回家的时候可以稍微提一提这个事儿，帮郑媛说说话。

“但事实证明，我是对的。生产过程中，孩子因为太大生不出来，大夫就给我做了侧切……唔，侧切你明白吧？就是拿剪刀给孩子扩了一下出来的门，之后大夫又把伤口缝上了。可能是生孩子的过程太疼了，医生给我做侧切的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就听到咔嚓一下，很像那种剪刀剪布头的声音。”

冯建文的瞳孔一缩，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生生的疼。他掐了掐眉心，心说剪子剪到肉上都感觉不到，那生孩子得有多疼啊。他家的小媳妇儿这回真的受罪了，关键她生孩子的时候他还没能陪在她身边，让他心里升起了浓浓的愧疚。

“孩子生出来的那一刻，我感觉像是卸掉了一个大包袱，别提多轻松了。而且孩子在肚子里养得好，很健康……对了，孩子的小名不叫坏坏，我给他起了个小名叫包子，他生下来红彤彤的，人都说刚生下来皮肤红红的以后就会生的白，估计这小子以后黑不了，而且最关键的是他长得随我诶，我就生的白！所以这孩子又白又胖的，叫包子多形象？”

冯建文不禁根据郑媛的描述和郑媛自己的长相，脑补出一个“小郑媛”的模样，大大的眼睛，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还生得白白嫩嫩的……他都有些迫不及待要见到他了。

“大名是我们校长起的，爹觉得郑校长有文化，就让郑校长起了。郑校长给孩子起的名字叫冯海璋，璋是在古时候是指一种玉，君子德美如玉，我觉得这个字的意思还挺好，念起来也挺好听的。就是和你不太般配，你一武夫生个儿子当君子……啧啧。” 冯建文也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他仿佛都能透过信纸看到郑媛那嘲笑戏谑的表情。手指在信纸上点了点，开玩笑道：“你不懂，这叫缺什么补什么，我一武夫就该生个当君子的孩子。”

最后郑媛写道：“坐月子真辛苦，门不能出，澡不能洗，感觉自己都臭了。最关键的是……你家里人做的饭真的太咸了，我奶水本来就很多，现在一吃太多咸味的东西就容易涨奶，涨得生疼，有时候睡觉的时候都能给我疼醒了。”

郑媛写这封信的时候，已经忍了李金枝好几天了。按说郑媛坐月子，理应是李金枝这个做婆婆的伺候，李金枝年龄也不算很大，她也愿意在这边给郑媛帮把手。看看孩子、洗洗尿布、做做饭什么的，看孩子洗尿布这些活郑媛就都不挑剔什么了，关键就是这个做饭。

第一天郑媛就跟李金枝说了，她奶水足，不用吃那些下奶的东西，比如鲫鱼汤豆腐汤什么的，做饭的时候最好也不要放太多盐，稍微放一点就行，千万别吃出咸味来，就拿手指头捏上那么一丁点，就足够了。

可李金枝呢，她根本没听郑媛的，觉得郑媛小姑娘家家的啥都不懂，虽然她的奶水现在看着很多，但孩子一天天长起来，饭量那还不得一天天长啊？再说郑媛这个当娘的不吃点好吃的，不补补身子，那奶水能有营养吗？所以李金枝就好心好意地给郑媛炖了一锅鲫鱼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