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专挑薛景泓单独出队的时候下手,便可见此意图。
这一计划并无漏洞,只可惜,这些自北渝而来的暗杀者却不会想到,当初与薛景泓势不两立的南燕逃俘一众,却会多管闲事,转身折返前来搭救薛景泓。
黑衣人见有救兵前来,都道不好,也不恋战,抽身便要撤走。穆崇玉见了薛景泓身上中刀,却不知怎地,突然怒从心起,他拔剑一挥,那柄剑竟直直地飞了出去,硬生生插入了落在最后的一个黑衣人的肩背上。
作者有话要说: 划重点:穆崇玉怒从心起。
第39章 共乘一骑
那黑衣人中了刀还想逃, 结果踉跄着没跑几步,便被穆崇玉追了上, 一脚踢翻在地。
这黑衣人的身份,穆崇玉也隐隐有几分猜测。见他们并不主攻着自己和沈青他们,反倒一径与薛景泓纠缠, 他心下便霍然惊疑起来。
当下,他把那黑衣人按倒,一下扯掉他脸上布巾, 要去看黑衣人的真实面目。
见是一张北渝人的面孔。穆崇玉愣了一下, 又猛地勒紧黑衣人的脖颈, 逼问道:“说,你们是谁的人?!”
那黑衣人被勒得目眦尽裂,却也不吐露半个字, 他双手死死拽着穆崇玉的手臂, 奋力挣扎反抗。
薛景泓见此情景, 连忙大步走过来, 一把将穆崇玉拉至身后, 怕这黑衣人再使什么阴招伤了他。一边低声道:“崇玉, 他不会说的。”
果然, 穆崇玉虽放了手,却见那黑衣人头一歪, 脸色竟猛然狰狞起来,然后不过瞬息之间,便没了气息。
有暗黑色的血液从他鼻孔、嘴角处流出, 带出一阵污浊的味道。
薛景泓早有预料,他伸手扳住了黑衣人的下巴,果见那张开的口中藏着半颗融化了的丹药。
“这些死士必然在行动之前就已含下剧毒,只待发生意外,便立即咬碎那毒药,服毒自尽。”薛景泓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末了,还冷笑一声,“弑君谋逆,毕竟是孤注一掷、事关生死的事情。”
他说完,神情闪过丝寒意,然而下一瞬便又恢复了平静。肩膀刚刚中了刀,薛景泓动作有些异样地单手扒开了这已死的黑衣人的劲装,企图发现点线索。
然而除了那张特征鲜明的面孔之外,再找不到其他任何线索。
穆崇玉看着薛景泓的模样,心里竟蓦地涌上一层淡淡的不忍,他想上前说点什么去安慰薛景泓,可一时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薛景泓线条冷然硬朗的侧脸。
弑君谋逆……他从前并不知道北渝宫廷竟是这样的局势。不,其实隐隐回想起来,北渝朝廷似乎的确不如外表那般无坚不摧。
这一路以来的经历就是渐渐鲜明起来的力证。
就好比他本以为是薛景泓亲自下的命令,势必要将他们这些南燕逃俘赶尽杀绝,可事实却是这个“下了命令”的人几次三番挡在冷箭利刃的前头,对自己舍命相救。
就好比他本以为是薛景泓虚与委蛇、残虐无道,将南燕百姓视作草芥,可谁知江东大旱之事竟确乎是另有隐情。尽管这目前只能看作是薛景泓的一面之词,可不知不觉地,穆崇玉早已渐渐相信了他。
相信之后,便不免释然,不免轻快,不免动容。而看到现在这个模样的薛景泓,他又不免恻隐。
自己虽然落得了今天这般亡国丧家的境地,但好歹还有一干忠臣良将的追随。可薛景泓却……
同样身为一国之君,再没有谁能比穆崇玉更加懂得被奸臣夺权蒙蔽,被至亲暗杀谋逆的痛心与惊惧了。
他实不能就这般冷眼旁观。穆崇玉动了动嘴唇,刚要说什么,却见薛景泓转过身来,面上并无异色,只是声音却低沉了许多:“崇玉,我们走吧。往后要加快行程,以免再生事端。”
他说着,率先转身迈步而去,步履匆匆。穆崇玉一行连忙跟上。
因着被暗杀的枝节,穆崇玉一行人赶路加快,日夜兼程。薛景泓因受了伤,行路艰难,穆崇玉便拿出全队最后的银两买了一匹马,叫薛景泓乘上。
队伍上下并没人有异议。除了沈青几人知道薛景泓对他们陛下的救命之恩外,其他人也都当薛景泓是赠与他们地盘的关键人物,当然要照顾他负伤。
可薛景泓自己倒是勉强了。 他被穆崇玉安置在马背上后,却少见地神色为难地看着穆崇玉。
“陛下,可有不妥?”穆崇玉注意到,不由放慢了脚步,仰起脸去看他。
暖意融融的阳光正洒在穆崇玉白皙的肤色上,落在那一双清亮黝黑的眼眸里,仿佛落了点点碎金。
薛景泓的目光游移不定,却还是忍不住被穆崇玉那过分动人的眼睛吸引,他深切地望过去,殷殷期待着向他伸出了手。
穆崇玉微微怔住,缓了半晌才明白过来薛景泓是什么意思。蓦然地,他想起薛景泓轻轻抚过他额前碎发的手,呼吸微微紊乱了片刻。
然而他竟没有拒绝,只稍偏过了脸,移开了视线,手却搭在了薛景泓递过来的手上,然后踩住马镫,翻身坐在了薛景泓的身前。
坐了上去,却又像是事后找补一般,声音低低地道:“陛下身上有伤,许是支撑不住,既如此,不妨便靠在崇玉肩上……”
穆崇玉话音未落,就感到有稍许的重量从后背覆压过来,却也并不很沉重,反倒是有浓烈的属于身后那人的气息铺卷过来,将他牢牢包裹进去。
薛景泓似乎真的支撑不住,他的头靠在穆崇玉的肩上,手臂悄然从穆崇玉身后穿过,环到了他的腰前。穆崇玉甚至能感到身后那人灼热而略显急促的呼吸,就从自己的耳边拂过。
他身体一僵,忍不住便想挪动身体,尽量离薛景泓远些。却冷不防听到传自身后的一声呼唤。
“崇玉,我好累。”那人低低呢喃了一句,便没了声音。
穆崇玉心中一软,连忙不再动弹,只不尴不尬地保持着这个姿势跟薛景泓共乘一骑。
三天时间,穆崇玉和薛景泓,带着脚程快的几个人先到了豫州。
豫州果然不像荆楚、江东一带,流民遍地,许是因为这里自古以来便土地丰沃,沿途见到的许多农家竟还颇为闲适安逸。
只是冷不丁地也能看到大片大片荒废的农田。到底是身处乱世,世间不可能有一块世外桃源。
穆崇玉连忙下了马,到农户家里讨要了些草药热水,照顾薛景泓养伤歇息,一边便在低声商议如何见到豫州别驾高文璟。
那虽只是个从四品官,可现在也是豫州牧代理,坐镇偌大的州牧衙门,并不是谁想见都可以见到的。
他们此次来是要把豫州牧的职位交给穆崇玉,就等于是将高文璟手中的权力剥夺过来,若是出现得太过突兀,弄巧成拙,保不齐还会让高文璟心生不满,惹出别的什么是非来。故而必须小心筹划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