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眸望着她,语气清淡。
纪宵张了张唇,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楚易弯了下嘴角,“你也觉得是我害死了妈妈吗?姐姐。”
姐姐。
他叫她姐姐。
纪宵微微震愕的看着他,旋即又替自己可悲,他这样叫她的时候,她心里竟然浮现了一丝难堪。
如果他知道她是他的亲姐姐,那又该怎么看待她和他的两个哥哥呢?
“……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她嗓音艰涩。
“是吗?”楚易放下怀表,背着光徐徐迈步靠近她。
纪宵挪步想走,可刚踏出一步,就被他捉住了手。
“为什么躲我?”他问:“就这么厌恶和我说话吗?”
“没有。”她不得不扭头与他对视,“你很好,不要那么想自己。”
在这个家里,只有楚易是最干净的。
他有一双茶色的眼瞳,和白霓很像,静静望着她的时候,有种冷清的平和。
他缓缓扣紧她的手,她一僵,没有挣扎。
有你就够了
楚玄曜整天忙碌于处理公司事务,她回来这么久了,两人除了那一日在楚肇房间里有过短暂交流,竟然连面都没有见过几回。
他太忙了,回来的时候她已经睡下了,等第二天她醒来,他又早早的去了公司。
看来顾霈给他带来的麻烦不小。
她先前背叛过他,依照楚玄曜的原则,是无论如何不可能让她再回到楚氏工作的。
她知道他又失眠了,这个男人生性敏感,心事极重,压力愈大愈松懈不下,有时午夜凌晨,她躺在床上,能听到门外传来细微的脚步,迟疑地在她门前停驻。他从来没有敲过门,也不曾进来打扰她,薄薄的一道门板,将他们隔绝成两个世界。
为什么不能像开始一样呢。
她刚被领养进楚家,他对她的感情,至少是单纯的。
楚易养病在家的这段时间,两人的关系亲近了许多。他的生活相比楚肇要简单的多,上午和晚上复习功课,家教一周上门两次,其余时间则被他用来练画。 未来他大概率会进国美吧。
真正相处下来,纪宵发现楚易其实很温柔,大抵是有了那层血缘关系,他对她会比对其他人亲近一些。像今晚,她为挑灯夜读的他送去一盘水果,男孩神情专注,她不想打扰,默默地想走,却被他拉住了手。
“有什么问题吗?”纪宵以为他有课业上的疑问。
楚易说:“留下来陪陪我。”
换作半个月前,她很难想象这句话会是从他口中说出来的。
两个人共处在一个房间,即使不说话,各做各的事情,但因为知晓对方的陪伴,胸口空虚的情绪被冲淡。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纪宵不知不觉躺在他床上睡着了,醒来发现楚易不知何时站在了床前,黑眸静静的睨着她。
纪宵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我不小心睡过去了……你也该睡了吧?”
“肚子饿了。”
原来是这样。
肚子饿了又不想吵醒她,才这样一声不吭的盯着。
纪宵笑了一下,“想吃什么?”
“乌冬面。”
深夜,其余人都睡下了,她进厨房找好食材为他煮面,没有高汤,味道会稍嫌清淡,所以她准备了丰富的蔬菜,其中就有楚易最喜欢的青豆。
腰间一紧,男孩从背后抱住她,过于亲密的姿势让纪宵有些僵硬和怪异,可紧接着他说出的话又让她心头一软,“姐姐让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有个家。”
她何尝不是呢。
渐渐的,纪宵感受到了楚易对她态度的转变,他渴求亲密,喜欢牵她的手,还有拥抱。由于她曾经脔宠的身份,她对此一直不能很好的适应,会有意识的躲避他的触碰,楚易很敏感,察觉到以后就会克制的收手,但看她的眼神却有丝失落和委屈。
每当这时候,她都会心有不忍,补偿似得主动亲近他一些。
楚易对此很满足,从来不会拒绝。
他和他的两个哥哥不一样,在她眼里,他只是个缺乏母爱的孩子。閱渎絟呅請椡:xou.
那些被压抑的、久未拥有过的情感,总归需要一个可以释放的对象。
如果楚易愿意,她会尽可能的,做到一个姐姐可以为他做的所有事情。
第二天下午,有曾经足球队的同学向楚易发来聚餐邀请,他原本想以没兴趣为由拒绝,可她觉得他性子太冷,太闷,应该多交些同龄的朋友,这样才不会那么寂寞。
“不要像我一样,难过的时候,连个肯站在我立场上安慰一句的朋友都没有。”
楚易眸色深了深,安抚性地握住她的手。
他还是去了。
而且玩的比她想象的晚,纪宵在他房间里等,楚易回来的时候,她在他身上嗅到了淡淡的酒味。
楚易脱掉卫衣丢在一边,不等她开口,径直进了浴室。
他的表现让她有些忧虑。
十几分钟后,男孩披着浴袍走出来,头发和胸膛湿漉漉的,眼尾微微泛红,她递了条干毛巾过去,蹙眉问:“你们喝酒了?”
“嗯。”楚易语气平静,“去了酒吧。” 纪宵留意到他白皙的颈侧有块红印。
那是什么?
是女孩亲的吗?
她像平常家庭的姐姐一样,担忧刚刚成年的弟弟会交到乌七八糟的朋友,想要追问他在酒吧里做了什么,又怕问太多惹他反感,抿唇换个了说法,“玩的开心吗?”
楚易轻哂,“和那些人,谈不上开不开心。”
对上她的视线,他解释,“他们只是缺个付账单的人。”
纪宵瞬间便明白了。
“对不起,我不应该逼你交朋友。”她愧疚,“你不喜欢他们,一定是有你的道理的。”
半晌,楚易慢慢搂住她,“我知道,你希望我能活的快乐。”沐浴后浅淡的香气充斥他的怀抱,男孩低声说:“但我只要有姐姐就够了。”
纪宵闭上眼,竟然被他的三言两语说的鼻酸。